如果坚持着活下来就需要憎恨着他的话,那就恨吧。
反正他的名声早就已经烂透了,陷在污泥里,在无边的永夜中慢慢腐朽。
宴会厅中陷入一种怪异的混乱和秩序之中。
在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赫尔墨斯反而乐得自在。
他转身来到那个许久没有去过的露台。
温黎一直观察着赫尔墨斯的动作,见状连忙跟了过去。
她也不想继续在宴会厅里待着了。
被冤枉的代入感太强,她要窒息了。
进入露台的一瞬间,空气中穿梭着微冷的夜风,裹挟着浓重的湿寒气息,吹动温黎的发梢。
哥特式尖顶被血月映照着,在露台上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尾部长长地拖拽开,顶部急速收尖,四周地面上被衬得发亮。
赫尔墨斯站在露台边缘,左手松松握着高脚杯,另一只手懒散搭在栏杆上。
他深邃俊美的五官被拢上一层渐淡的阴翳,半明半昧之间,更显得脸廓深刻立体。
他什么也没说,温黎她犹豫了片刻,轻飘飘落在他身侧的栏杆上,坐在一边抱着膝盖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叮”的一声,高脚杯被放在栏杆上,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幕略有些似曾相识,温黎下意识扭过脸去看。
赫尔墨斯随手轻点了两下杯壁。
他没有看她,目光却恰好与她一同望上高悬的血月。
“色谷欠,果然是害人的东西。”他轻缓叹息一声,用一种很随性的语气不经意开口。
像是一种感慨,只说给自己听。
金发少女神情焦急,下意识反驳道:“您不害人就行了!工作和生活要分开。”
可她的声音他似乎根本听不到。
又是两声脆响,修长的指节敲打杯壁,赫尔墨斯的声音很轻很慢。
“信仰就是这样可笑的东西。”他闷闷笑了一声,“上一秒口口声声说着追随,下一秒就会因为各种琐碎的理由东零西散。”
“才没有呢。”金发少女义愤填膺道,“别理会那些墙头草。”
“他们拥有的只不过是冒牌的信仰,是赝品!假货!”
“真正信仰着谁的话,怎么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说变就变呢?”
她这句话刚落地,赫尔墨斯却一手支着额角,像是不胜酒力般微低下头。
“终究,我身边还是谁都留不住。”
他的语气带着懒散的笑意,听起来浑不在意,就像是随口开了个玩笑。
金发少女却皱着眉扬起脸。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很专注,但并不迫人,就像是融入了月色一般柔和。
良久,她抿了下唇角,举起右手作出一个举杯的动作,虚空中倾身靠近赫尔墨斯。
然后,抬手和他手边安静伫立在栏杆上的高脚杯轻轻贴了一下。
像是一个碰杯的手势。
空气中突然漾开一阵淡淡的、不知名的馨香。
“不。”金发少女唇角扬起一抹很柔和的弧度。
她逆着光,半透明的身体被朦胧的夜色模糊。
但那双鸢尾色的眼眸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您还有我哦。”她轻声、一字一顿地说,“赫尔墨斯大人。”
这场对话根本没有交集。
分明在同一片空间里共享着同一片月色,却像是被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分隔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直到温黎听见赫尔墨斯低沉华丽的声线。
“那为什么要离开?”
金发少女肉眼可见地怔愣了一下,晶亮的眸底浮现起一瞬间的呆滞。
半晌,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炸了毛一样跳起来。
“您能看得到我?!”
赫尔墨斯没有说话。
他只是一点点地撩起眼睫,露出那双色泽清浅的眼眸,抬眼看向她,不偏不倚。
这一刻,没有声音的动作,给了她最直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