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和叶流裳斗气, 洗去自己的污点才是当前最重要的。
她眼巴巴地盯着明澹, 渴望对方能给予一个答案。
明澹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起身向不明就里的众位说明:“清晨我本想直接来到清思殿议事, 忽然接到随同若昙一起前往地牢的侍从来报, 说是有关于娲皇像失窃一事, 闻羽手上有证据想要提供。”
他的话说到这里, 大殿中央的游闻羽忽然抬起手来。
一颗小巧的灰白色石头,自他的掌心漂浮到半空。
这种石头名为留声石, 是小洞天内很常见的术法工具。
有留存声音的功能。
留声石内随即开始播放一段对话。
许娇河侧耳细听,发觉是婚礼举行之前,她同扶雪卿在寝殿内的对质。
呼之欲出的真相,与呈现在攫念术中的后半段记忆息息相关。
可她在欲海生活了月余,早就过了攫念术生效的期限。
再想验证,只能使用禁术搜魂。
只是这种术法一旦使用,哪怕是修为不俗的修仙者,都有极大概率会冲撞到他们的神魂。
轻则意识动荡,境界受损,重则变成痴儿,危害生命。
如今许娇河有纪若昙撑腰,在座的各位,谁又敢斗胆提出这样出格的建议?
不过对话进行到底,其中的内容和两人的态度语气,传递出了一个信息——许娇河并不知晓内情,无论是否为扶雪卿的控魔印所操纵,这件事都并非出于她的本心。
有这层验证所在,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许多。
明澹听完留声石记录的对话,面上已表现出对于许娇河的信任,他询问游闻羽:“观渺君,这些天你待在扶雪卿的身边,可有查探到同他勾结之人究竟是谁?”
游闻羽道:“没有,扶雪卿把我捧到高位,假作近身之人,也不过是为了扫小洞天的颜面。”
这样彼此防备的关系,他又怎么可能透露真正的机密?
明澹颔首,表示理解,继续如例行公事般查问了几句,最后得出结论:“观渺君就娲皇像失窃一案,贡献出重要的线索,洗刷了娇河君的嫌疑,又在欲海一战中重创魔尊扶雪卿。因此我认为,他并不具备反叛之心,当日错杀如梦世弟子的事情,或许有隐情也未可知。”
“能有什么隐情?”
叶流裳声音尖刻,阴恻恻地讽刺道,“就算游闻羽真的没有背叛小洞天——但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他自己对于杀害我如梦世弟子的罪名也供认不讳!明宗主如此包庇,莫非想叫整个九州都以为,这世间没有任何法度规矩可言,只要立下功劳,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掩盖自己犯下的罪?!”
叶流裳的质问极重,她一而再再而三被人挑衅,言语间也失了分寸。
明澹被她刺得抿紧薄唇,眸中惯常的温和同平易近人亦消散几分。
他无言片刻,转而问游闻羽:“观渺君可有什么想要解释的?”
游闻羽:“我为何要杀此二人,其中确有隐情,但他们的言辞太过诛心,恕闻羽无法说出口。”
“诛心?”
叶流裳自鼻尖哼出一声,“依本尊看不过是找补不到借口,随意推诿罢了。”
明澹面沉如水:“请观渺君直言。”
游闻羽却没有开口,只将目光对准了坐在一旁观望的许娇河。
许娇河正依偎在纪若昙的身边,饶有兴趣地聆听着殿中三人的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冷不丁瞧见游闻羽看向自己的复杂眼神,心脏忽然突突着跳快了一拍。
咚。
双膝触及冰凉坚硬的地面,发出一声敲击在心上的动静。
游闻羽面向纪若昙和许娇河的所在,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许娇河咋舌道:“闻、闻羽,你在干什么呀?”
“如梦世弟子的话,事关师尊和师母的声誉,唯有得到您二位的允准,闻羽才敢出口。”
许娇河忍不住同纪若昙对视。
相比她的不知所谓,纪若昙却是镇静异常:“讲。”
得到应允的游闻羽从地上站起,抚了抚膝盖上不存在的灰尘,目视前方道:“那日我前往地牢想要探望师母,却听见作为看守者的如梦世内门弟子乐情、长唐,坐在桌前肆意侮辱师尊师母。”
“他们说师尊之所以会被勘尘之劫劈得魂飞魄散,是因为满心沉迷女色,才叫上天降下惩罚。”
“又说师母是个长了一副祸水面孔,只知道勾引男人的娼/妇,还敢作威作福爬到云相师兄头上去,害得云相师兄被尊主罚以鞭刑。”
“等到尊主炼化铸剑鼎内的灵气,开启攫念术的后半段记忆,坐实了师母的罪名,他们定要将师母囚禁在房间内,弄得她求生不得,求死——”
“够了,住嘴!”
听着游闻羽不带半分个人情绪的阐述,清思殿内的所有人面色均变化得精彩纷呈。
许娇河先是素面微粉,接着又羞又怒整片肌肤涨得通红。
明澹面无表情,连最后一丝和煦都消失无踪。
而其中情绪最激动的莫过于如梦世尊主叶流裳。
她终于还是猛地站起,指着游闻羽的鼻子喝令他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