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曜无聊地将手中竹叶撕成两片:“所谓的奚家剑法也不过如此。”
遥远的山坡上,草丛里躲着一个小女孩。小衡宁尚未显出个子,还没有青翠的长草高。
她想,那个戴面具的女孩好厉害,什么时候能拜她为师,教自己练剑就好了。
……
青泷将信件认认真真地折好,放在怀里。她决定请教宴时师兄,学会用机关鸟寄信。
回到农家院落时,已近黄昏。青泷远远看到,稻田边立着一架高高的圆形木水车。水车被刷成深红色,在夕阳光辉的照耀下显得古老而庄重。
谢知棠换了一件利落的衣衫,袖子高高卷起,正往水车上摆放鱼肉、香烛等物品。他动作仔细,神色虔诚。
当身后,青泷离他只差一尺远时,他像是预测到师妹心中所想,开口道:“小满田塍寻草药,农闲莫问动三车。”
谢知棠回过身,递给她一杯白水:“师妹,今日是小满,当祭水车神。”
水车排灌是农业大事,通常在小满时节开动。传说中,水车神是一条白龙,农家弟子以香烛为引,献鱼肉为食,祈盼水车神庇佑。并在田间撒上白水一杯,寓意水源涌旺。
青泷接过,走近到田边,将水规规矩矩,慢慢地撒在稻谷中。
田地里的稻穗籽粒开始灌浆饱满,尚未完完全全成熟。人们对于丰收的期盼、喜悦,随之渐渐丰盈。
谢知棠摸了摸下巴,作思考状:“想来水车神定会诧异,今年泼水的怎么这么温柔?”
“当然是因为我有全天下最最温柔的师兄,”青泷微向前弯了弯身子,凑近仰着脸,理所当然道,“师兄教得好咯。”
谢知棠露出浅浅酒窝,无奈地揪了揪她的耳垂:“什么时候开始会甜言蜜语哄你师兄了?”
青泷轻抿弯唇角,认真道:“可是师兄你在笑诶。”
只要师兄好好的,只要在师兄身边,她总会自然地忘记所有需要思考的事情,像是被充足安全感包围,变得灵动鲜活,又快乐。
再不会想起过去,也不必担忧未来。
只活在现在。
随着师兄清浅的笑意,稻田也被风拂起金色波浪,一浪跟着一浪奔向远方。青泷感觉到有只柔软的肉垫“啪”地一下,贴在她的脚踝。
她低下头,欣喜地将圆滚滚的食铁兽抱起来:“哇,卷卷,好久不见!”
“……你怎么又胖了?”
小食铁兽舒服地蹭了蹭她的脖颈,安心地享受着,发出“嘤嘤嘤”奶萌的声音。小汤圆模样的身体温暖而沉重,让人没来由地感觉到宁静。
如果孟昱看到一定会羡慕的抓狂。
听到这话,卷卷哼唧哼唧地晃了晃爪子,似乎在表示不同意。
“试练之境的伤员多,月儿和小宴都太忙,没时间监管它,”谢知棠扶额,“它偷偷一天吃了三天的竹笋量。”
“……胃口真好啊。”
祭拜完车神,青泷又跟着谢知棠踩水车轮轴,带动板叶刮水上行,流入农田,卷卷慵懒地趴在谢知棠的肩上。
对这个之前只在书里看到的大东西,青泷刚开始还不太熟练,有时跌落在水中,布鞋也嵌在泥地里,却“咯咯”地笑着。
水湿透了青泷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少女的肌肤上。她赤足踩在草地上,被夕阳温和的光线笼罩着。
清秀安静的面庞上,纯澈的眼睛透过伸出的手指去看夕阳余光,坦坦荡荡。
“——”
谢知棠的喉结上下滑落,他飞快背对身去,掌心运炁,“咻”,将祭祀时绑在水车上的一截红绸缎取下,三下五除二,系在自己的眼上。
眼前一片漆黑,他才放心下来。
红绸带像只蝴蝶飘动,小食铁兽开心地伸出爪子扒拉两下。
谢知棠暗暗无奈地摇头,用掌心攥着卷卷的爪子。顿了顿,叮嘱师妹:“……用烘干诀,小心着凉。”
“……嗯。”
虽然青泷觉得这种带着热气的时节,湿着身子更加清凉,根本不会着凉。她好奇地绕到师兄身前,对他忽然蒙住眼的行为表示不解:“师兄,你在做什么?”
视觉消失后,听觉更加敏感。
胸口的东西砰砰地跳。
谢知棠感觉到师妹白净的脚在一步步凑近,每个字清晰可闻。
他若无其事道:“这也是祭祀的一部分。”
三指宽的大红绸覆于眼上,衬着谢知棠面色愈加清静,露出的鼻梁挺直。
青泷想,怎么我在农家习俗书里没有读到。
她不疑有他,“师兄,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回去,你教我煮苦菜面吧。”
小满时节自古有食苦菜的传统。入夏心火旺,苦菜既有清热消暑的作用,又提醒着人们,小满虽到,丰收的喜悦将至,在稳步前行的同时,不忘吃苦思苦,踏实谦逊,敬畏自然。
她往前刚走上两步,却被师兄拉住。
谢知棠蹲下身子:“上来。”
路上砂砾硌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