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怨不得他卑劣。
蔺绮抓着他的袍角,眼尾带着点微醺般的红晕,有点出神又有点迷糊,她讷讷,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时,她忽然意识到,灵池里的黑气已悉数散去。
她用神识去探魔骨,原本泛着黑气的一截骨头已经被干净的白骨代替,堕魔好似一场噩梦,如今梦醒,一切恢复如初。
她久久不说话,容涯有点不敢琢磨她的想法。
青年低下头看她,他在蔺绮面前素来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单论此时姿态,甚至称得上卑微。
他压下心中酸涩,垂着眼帘,目光清和,声音轻轻的,温和问:“喜欢姐姐吗。”
蔺绮眨了眨眼睛,难以想象世上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伸手环住青年的腰,下巴蹭在他颈窝,眉眼弯着,亲了亲他冷白的下颌。
蔺绮的亲吻浅尝辄止,却如美梦一般让人陷落。
容涯静了一瞬。
霜雪天里只有风声,一簇一簇藤萝挂在高墙上,风过时,花叶沙沙作响,月色清静,花叶翻卷如潮。
容涯垂首,轻轻亲了亲她眼尾,吻去湿润的清泪。
他从未如此清醒地沉沦过,绝望和愉悦的情绪如礁石和海浪,明明是相隔的两端,却在某个时间相互碰撞,只在顷刻间,礁石破碎,浪潮泛滥。
他深知世人情性难免,欲望泛滥,多年来一直冷眼旁观,兜兜转转,才知他也不清白。
……
次日。
此次仙门大比似乎命运多舛,总被各种事打断,第二试往后拖了一日,终于在这个晴暖的冬日结束,按照程序,待会儿应是公布排名的时候。
试剑台下早已人声鼎沸。
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蔺绮还是去了试剑台,耐心看完了最后一场比试。
她参加仙门大比,一是想要榜首可以得到的那条灵石矿脉,这是每一届大比榜首都会拥有的东西,二是想昭告仙门,姐姐把她教得很好,她并不比仙门里正常修行的弟子差。
但是在容涯仙尊出现的时候,第二个目的似乎就没必要存在了,毕竟没有人会狂妄到看不起仙尊。
蔺绮待在试剑台四周的看台上,很明显地感觉到周围人对她态度的变化。
先前看不起她的长辈们见了她,一个两个都十分和蔼可亲,好像蔺绮是他们素未谋面的亲孙女一样。蔺绮不喜欢他们,对他们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他们见蔺绮抗拒,讪讪远离,不敢再来打扰。
“你口中的姐姐就是容涯仙尊,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点告诉仙门,便不会有后面的事了,谁还敢算计你,”蔺轻梨看见她,又惊又气,绕着她转了一圈,惊讶地发现她身上一点魔气都没有,傻了一会儿,咋舌,“不会吧,这都可以,仙尊他不是剑尊吗?怎么还会这个?”
蔺绮撑着下巴,软声道:“我的符术就是姐姐教的啊。”
而且,哪怕她真得告知所有人,这件事大概还是会发生。
她不相信这件事完全出自云海天州的手笔,至少单从晏权的死来看,乌山肯定参与了,蔺绮甚至怀疑,他们才是藏得最深的那个。
殷无相想控制她,以此来威胁姐姐,所以才会费那么大工夫,甚至不惜牺牲一个圣子。除此之外,蔺绮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可能性。
蔺绮懒洋洋眯了眯眼睛,望远处连绵不绝、云盖雾罩的山峦。
蔺轻梨反应两秒,点点头,顿悟道:“也是。”
连符术都那么精通,会点其他的也不奇怪。
她在蔺绮身边坐下,郁闷谴责:“你怎么不早说。”
蔺绮知道她问的是姐姐的身份,眼睛眨眨,漫不经心道:“没必要呀。”
“而且,哪怕我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
昨日青宫都出现了,也没有人相信容涯仙尊会出手救她。
蔺轻梨似乎也想到这一茬,诡异地沉默下来。倘若有一天,蔺绮突然告诉自己,她口中一直说的姐姐就是容涯仙尊,自己也不会相信。传说就是传说,很难落地。
这时,嘈杂的喧闹声自东面而起,高台一侧似乎出了点动静,人头涌动。
“哪怕容涯仙尊出现我都能理解,毕竟蔺大小姐在这儿,但是卦圣为什么会来啊,他不是一点都不在乎仙门大比吗。”
“他那么多亲传弟子参加了那么多届仙门大比,也没见卦圣他老人家出来看一眼,他这次怎么突然就来了。”
“……”
蔺轻梨也觉得奇怪。
她抬眸往前望。
一个青年模样的人穿着黑衣,兜帽拉得很低,盖住了眼睛,微微蜷起的发尾自肩头垂下落在胸前,他站在高台上,双手瘦净苍白,手上缠线,两指拈着一枚古旧铜钱。
林守的目光在人群里来回扫动,落在蔺绮这里。
他拈了下铜钱,顷刻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蔺轻梨眯起眼睛,心生疑惑,一转头,对上林守那双漆黑的眼眸,被吓了一跳。
“你吓到小师姐了。”蔺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