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刚闪过这丝念头,就见那一人一魂齐齐扭头过来,催促自己道:“愣着干嘛?走啊!”
“萧玉随,快来!”
萧玉随默默抱紧了包袱:“……哦。”
原来他是共犯。
回了包厢。
方天应刚把江老板平放到地上,方渺在一旁飘来飘去,最后挡在了萧玉随的身前,作出一个保护的姿态,急忙道:“画镇天火符咒!”
这是她在萧宅二次诛灭鬼蛊时所用的咒法,很有效。
话音刚落,方天应极其讶异地瞟了她一眼,但没说什么,将另一手的食指往嘴里一送,一咬,鲜血流了出来……
他以指作笔,从在江老板的下巴划到脖颈底下,嘴里念咒,越念越快,紧接着躺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就猛烈地颤了起来,喉咙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发出咕叽咕叽的声音。
“拿个碗来!”方天应扬声喊道。
萧玉随已经反应过来了,将沉甸甸的布袋往桌上一推,又反手捞了个敞口瓷碗,扬臂递了过去。
方天应接过来,将碗放在男人的嘴边,猛地撒开手……
“呕——!”
江老板的脸已经憋得通红了,吐出一大滩浓黑且黏稠的臭水,装了满满当当的一碗。吐完之后,他整个人仿佛一瞬间瘪了下来,却不再发虚汗,也不口渴难耐了……
他还昏着,但面容已经平和下来。
碗中的臭水猝然弥散出一股淡薄的黑气,似要往窗外钻,方天应冷哼一声:“想跑啊?”
他起了个势,单手接连捏了好几个印契,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两指一并,将符咒戳进沸腾的黑水里!
阴冷腥臭的黑气如同被烈火焚烧,刹那间消失殆尽了。
碗里的黑水渐化为了浑浊的酒水与汤水。
“炼出来诱惑人的鬼蛊……”方天应抽出手指头,甩了甩,“这种等级的十有八九只是子蛊,母蛊不是在那湖中,就是在河里。”
方渺知道此事于林巽有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她便明白,天地之间那股玄之又玄的力量不允许她擅自‘剧透’,当下急得不行,回来飘动,几乎成了一道残影。
她对林巽所知也甚少,想了半天,才问了句:“你知道……鬼巢是什么吗?”
这是她曾听林巽说过的。
方天应皱紧眉头,解释道:“鬼巢,我小时候听我师傅说起过……”提到师傅二字,他的语气略略感伤,“顾名思义,就是厉鬼的巢穴。”
“只有怀着莫大怨念死去的人才有可能化为厉鬼,但是……厉鬼也没那么好当,否则早就人间大乱了。这类人死后会先成为冤魂,不愿踏上忘川摆渡船,在人世间浑浑噩噩地飘荡,要么就这样消亡,要么……命魂复清,恢复生前的神智,但怨念与恨意愈发浓重,彻底化身为厉鬼。”
“只有修为极其高深的厉鬼才能养出鬼巢来,不仅如此,还需要他自己的尸身做引,不然这巢穴是筑不成的……光是养成一个鬼巢,需要百人以上的冤魂阴气。”
听到后面这句,方渺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当时林巽说的是……他有二十八处鬼巢。或者,仅仅只有二十八个吗?
虽已是魂体,感受不到饥渴冷热,方渺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个冷颤。随后,她意识到自己当时能成功咒杀林巽究竟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不,这也是因为有萧玉随在。
那阵子他整日游荡在外,只在深夜才会来看一眼方渺,想来都是忙于跟林巽厮杀决斗,接连损毁了他的鬼巢。因此,林巽才会气急地绑了方渺。
只是他根本想不到,方家早就失传的天师技艺会在她身上再现,甚至连偏门邪气的《伏魇泰山咒》都学了……
方渺现在只觉得后怕。
她根本不是林巽的对手,那时候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绕是如此……她还搭上了一条命。
是萧玉随把她的魂灯重新点亮了。
方渺深吸一口气,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能怎么办。
她很想像以前一样——
假装什么都不要在意,随便活,随便过。
有时候,欺骗自己是最简单的的。
然而当方渺瞥见萧玉随,这个活生生的萧玉随,她突然冷静下来了。一瞬间,她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忆起了萧玉随渡过来的那一口气,以及将她跑出荒宅,让她独自先走……
如果你遇到这样一个人……哦不,这样一个鬼。方渺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一切忽然都有了答案。
……
临分别前,方天应留了个地址。
“我暂住在这儿,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来这里寻我……今儿我要先去准备些驱邪杀鬼的东西,明天去找那个母蛊,绝不能放任它害人性命。”
他眸光一瞥,望向飘在萧玉随身后的那抹生魂,不解道:“你还要跟着他?为何?”
说完,他扭头看了看少年人,上下打量一番,忽又问:“欠了情债?”
误打误撞的,还真被方天应给言中了。
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