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很希望你能平安长大。”
当年塞外暴动,楚家明知是圈套却依旧踏入其中,这是为公。
那是楚家世世代代的职责,是每一个楚家人较之于性命更加重要,应该要放于第一位的东西。
而楚阑舟却不同,楚阑舟是楚家的那一点私心。
他们希望楚阑舟能够活下去,才做了这个有些自私的决定。
可毕竟时间紧迫,能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有限,而后发生的许多事,非他们所能预料,也终非他们所愿。
胡平看着她低头沉思的样子,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楚阑舟对他的态度一直诚惶诚恐,就仿佛她欠了楚家人一样。
可为什么?
楚家覆灭与楚阑舟有何关联?
楚阑舟入魔,是为了楚家复仇,是不得不得为之,楚家人心疼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忍心责怪呢?
更何况小幺独自一人闯荡了那么久,也不知道独身在外吃了多少苦头。
胡平揉了揉她的发顶,压低声音,就像是小时候一般对她道:“幺儿,要飞吗?”
……
楚阑舟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头发缓缓走进了房间。
旧寝殿被浊缺剑催毁,玉迎蹊暂时将他们安置在了距离乾明派正门稍微偏远些的客房。
宴君安并未离开,正在房间里等她。
此时他的装扮素雅,完全看不出之前背着楚阑舟咬着指甲歇斯底里的痕迹。
察觉到楚阑舟的眼眶有些泛红,宴君安轻轻伸出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这下子什么都看不见了。
眼睛被蒙住,被剥夺了视力,其他的四感变得异常清晰,楚阑舟察觉到一阵清甜的梅花香气传入鼻尖,宴君安并没有动,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交缠在一起。
“真好啊。”过了许久许久,楚阑舟这才小声道,“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宴君安于是笑了:“那真好。”
……
一夜静谧。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多,楚阑舟与宴君安只是单纯拥抱在一起,她嗅闻着花香,陷入了暖烘烘的梦境。
这是她百年来做的唯一一个香甜的梦。
梦里什么都记不清了,她只能记得梦醒之后,原先刺眼的阳光早就被一个人挡在了自己身前,宴君安的脸已经差不多好全了,楚阑舟一测头就能看到他挺拔俊朗的五官,和相较与普通人格外纤长的睫羽。
他们之间的距离极近,花香充盈在她的鼻尖 ,楚阑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为什么宴君安好像变甜了。
原本犹如腊月寒冬盛开的红梅冷香变成了雪将融化之时的馥郁梅香。甜得似乎能混着雪水一起拉出丝来。
宴君安的声音却有些闷。
“怎么了?”楚阑舟有些疑惑。
宴君安皱了皱眉,沉默许久才道:“没什么,就是……春天到了。”
……
春天到了。
那点凝结在窗弦边的霜雪早已化了个干净,楚阑舟依在床头,还能听到有乾明派早起扫撒的小弟子在交谈。
“这棵红梅树怎么开了?”
“梅花不就是春天开吗?”
“可不是雪映寒梅吗?那不应当是冬天开吗?”
“那是它开得太早了吧!”
“今日早课做完了没有?还有空想那些杂七杂八,还不快去!”
两个小弟子在梅花树下摸鱼被长老当场抓包,灰溜溜地跑到了台阶上打扫着。
楚阑舟撑着下巴看着两个小弟子刚刚站着的地方,那棵梅花树枝丫繁茂,虽叶片只还冒出新芽,满树红艳艳的梅花却已经开了,一朵一朵生长在一块儿,像是小姑娘装点在发髻间的妆奁。
宴君安正在替她整理昨晚被睡乱了的头发,虽然这种活计用法术很快便能解决,他却偏偏想要亲自动手。
不过宴君安的手巧得很,很快毛毛躁躁的碎发便被他抚平,他甚至还给她梳了一个时兴的发髻,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楚阑舟信手捏出个水镜,越看越是满意,站起身就想往外头跑。
“等等。”宴君安却叫住了她。
楚阑舟有些疑惑,却看宴君安不知从何处折来了一束梅花,将它斜斜插在了楚阑舟的鬓间,又细心整理了一番,而后才笑着松开了压制住楚阑舟肩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