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及深想,一道强悍杀气突然直袭阎徊命门,幸亏他早有防备抬手一挡,反手将其困住,才看清袭击他的东西甚至连人都不是,而是一柄剑,剑身清亮,剑气澄澈。
“雪剑?”阎徊一怔,六界无人不识兵器谱排行第一的雪剑,旁的名器或许被夸得天花乱坠,用上了能用的一切华丽辞藻,可雪剑之后唯有一句:望之难忘。
再看这雪剑铮铮护主的模样,阎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就是叶飞音。
联想到方才魔窟大破,他的确看到一道刺目清光直逼开口而去,还以为是仙界联手将之补好了,可现在看叶飞音这修为尽失将死未死的模样,再想到那道清光如斯澄澈,只像是来自一人,答案已不言而喻。
不是说她距离飞升仅一步之遥,竟会为了修补一个魔窟废尽一身修为,连自己的命都不惜搭上?
“你们仙门可真是……”阎徊正要嗤一句“装模作样”,可看着眼前人现在的状态,这四个字又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他紧抿起唇,伸手来到她修长的颈间,道:“不如本尊亲自送你一程。”
察觉到主人危险的雪剑发出清亮铮鸣,仿佛下一瞬就要冲破阎徊的桎梏将他除之而后快,决然的样子几乎让阎徊怀疑了一瞬它真的能冲破自己的桎梏。
区区一柄剑尚且强至如此,更何况是人。
阎徊垂眸,他的手都放上去了,掌中的力量足以将叶飞音抹杀,她的双目却出奇地平静,她看着他,像是在看寻常的万物。
阎徊又将手收了回来,对即将开始的仙魔之战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来,本就是冲着想要一睹这叶飞音究竟是何等实力,本就是想要与她一战,分个高下出来,可现在叶飞音修为尽失,连境界都跌了三重,几乎和一个凡人无异。
还是一个病秧子凡人。
那他还有什么好打的?
兴致勃勃而来,一切都没了盼头,这场仙魔之战便变得可有可无。
远处厮杀声正起,想必百里猊已经带魔众杀进了天剑山。
阎徊本来想嘲讽一句,让叶飞音瞧瞧她舍命相护的仙门在他魔族爪牙之下会如何被摧残个彻底,可这一切都因对方无法反击、成了废人而变得格外多余。
“你可知你就要死了?”阎徊试图与她交流。
叶飞音双目静静,许久才吐露一字:“魔?”
她并无波澜的目光让阎徊怀疑,叶飞音莫说散尽修为,连看都看不清了,其余的五感也很难说。
“撤。”
正在仙门厮杀,斗志昂扬的百里猊突然收到自家尊主这么一句命令,不明所以起来。
可尊主的命令不容拒绝,即便是疑惑百里猊也没有半点拖延,只好号令魔众撤退,如此古怪的作为倒是将仙门迎战的众人弄得莫名其妙,却都暗松了口气。
“尊主,咱们为何要……”撤退而来的百里猊正要问个究竟,就见魔尊怀里躺着一个雪玉似的人,一看便知是仙门的人,可尊主非但没有将其抹杀,还把她抱在怀里。
这是?
“回魔界,百里猊,你去万界山取些圣泉之水来,要快。”阎徊命令一声,并不多作解释,抱着怀里的人便折回了炎域。
百里猊愣住,圣泉之水,那是洗涤魔气和疗伤用的,尊主这是要……
那个白衣修士,究竟是什么人?值得尊主费心救她?
第3章
◎不认识你◎
昏沉之中,叶飞音感觉到一丝烧灼之意,她本是冰灵根,对这种属火的东西比常人反应要大,从前巅峰时期自然能做到无知无觉,可现在她修为尽失,又是炎域、又是魔火,浑身都被烧灼得难受,仿佛五脏六腑都要燃起来似的。
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到一股霸道的魔元冲入她的识海,不由分说将她里外全部都探究了一遍又收了回去,那股烧灼感也顷刻消失了。
叶飞音听不见外界,也看不清,只是隐约觉得自己好似是被什么人抱着,那人身上十分暖和,跟个火炉一样。
回到魔界之后,阎徊便将叶飞音放置在了他平日修炼所用的寒冰床上,这冰床于他是磨炼,于叶飞音这样的冰灵根来说却十分有益,正巧可给她疗伤用。
方才探查了她的经络一遍,阎徊发现她体内竟然有十分污浊阴戾的魔气,想必是修补魔窟之时沾染上的,惊人的数量,也不知道百里猊带来的圣泉之水够不够用。
阎徊垂眸看她了无生息的模样,更想问自己,为何要救她?
他素来对仙门深恶痛绝,死在他手上的修士不计其数,可是在看见她的第一眼,他就不受控制地想要接近,自己还没想明白,回过神来已经带着她回了魔界。
或许他只是觉得,一个大乘期巅峰的高手就这样折了未免太过可惜,修真界的人都假惺惺的,可有一件事不会作假——他们认定叶飞音是仙门顶流,她必定就是仙门顶流,一丝水分也掺不进去。
何况,阎徊已从她这一身伤中得到了验证。
一己之力修补魔窟,莫说别人,就算是阎徊自己也要细细掂量一番,可叶飞音完成了,她凭借一己之力补好了那个大麻烦,却把自己连累成现今这样的地步。
在百里猊回来之前,阎徊便一直立在寒冰床前,他一寸寸注视着叶飞音,看她的乌发一点点失去流光之色,有些甚至褪变成萧条的白,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满来,抬手之间,已然通过魔元修补,帮她恢复了乌发原先的模样。
于是她整个人不再太过苍白,合着眉心一点殷红,容颜愈发引人入胜。
她还只是闭着眼,就足够吸引阎徊忍不住注视着她了,回想到在魔窟开口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阎徊心尖竟似被烫了一下,烧灼起来。
四下无人,她身上的血迹还未清理,阎徊自作主张给她换了身衣服,他虽是魔族,可在这方面却十分正气凛然,眨眼功夫便给她换上一身乌色红纹的衣物,心无旁骛。
阎徊自觉满意,这下谁还能分清她究竟是修仙,还是修魔?
然而这样的满意也只须臾,阎徊很快发现——不相称,太不相称了,甚至远不如她方才那身污损的白衣好看。
于是阎徊又给她换了回去,只清理干净了她原来衣服上的血污。这种奔丧似的白衣从前阎徊见了就烦,可换成了她,不知怎的,就觉得格外相宜,仿佛这纯洁之色就是天然为她而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