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等什么?快走吧?”想着母兽三个月未见幼崽,也不知变成什么模样,她催促道。
“等等。”祁怀舟叫住她,伸手凌空一点,将结界关闭,“你闭关期间,有人给你传音。”
无形屏障消失,泛着些微金光的符鹤慢悠悠飞了过来。
“天音符……”林风致喃道,一下子便猜到是谁给自己传音。
天音符乃是封默昔年收的一张上品灵符,虽只用于传音,亦不能像传音玉那样随传随通,却可以藉由对方留下的气息,循踪将话带到对方身边。
熟悉的声音在符鹤飞至她身边时传出:“林风致,我要闭关了,出关之时,我想见到你。我可以再陪你,酿一坛千山醉。”
同一句话,重复了三遍后,符鹤自燃。
林风致静静看着符鹤化作灰烬,未等洒落便被风吹散,无影无踪。
破晓的晨露,日暮的花蜜,虽然过了很多年,她也清晰记得那段在他被视作虚度光阴的日子,她以为他早已将那荒废的时光抛在脑后,却原来……他记得千山醉。
然而,她宁愿他已经遗忘彻底,情愿他就是个冷心冷肺的男人,也好过如今。
他明明知道那坛千山醉于她的意义,却依然在它被打碎时那样的云淡风轻。
那是她从少年懵懂的欢喜,到放下后的豁然,从对儿女情长的期待,走到朋友之情,再融为亲人的独自成长,是她对他最真挚的祝福。
他可以遗忘,却不该这般轻视。
那坛千山醉,不是他想酿就有,不想酿就可以轻易打碎的。
“小友?”祁怀舟的声音响起。
林风致回神,望见祁怀舟带着些微好奇的目光,天音符的传音她并没遮掩,也被他听了去。
“小友可是为情所困?”祁怀舟问道。
他敏锐察觉到她的失望与浅浅的愤怒。
“不算,已经放开了。是一个……少年时期曾经爱慕过的人。”林风致展颜回他。
许是独自放在心中太多年,从前羞于启齿的心事,在彻底放手后,便无惧再向人提及,她并没掩藏自己的感情,反忽生出与人分享的心来。
“原来如此。”祁怀舟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并无下文。
“仙君可曾喜欢谁?”林风致凑近他,打趣道。
“不曾。”他一边回答,一边掐诀结印。
“您活了有些年头了吧,竟连一个喜欢的人都没有过?连心动都不曾有过?”林风致大感诧异。
都修炼到化虚返体境界,这没有三千岁,也至少一千岁,活的越久见的人越多,可他竟然不知男女情爱?该不会修行什么无情道、绝情道吧?
“确实不曾,小友可有指教?”祁怀舟面色不改。
这事谁能教他?林风致可没那本事。
“这个吧……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机缘到了,仙君自能领会。”林风致学着他的语气回答,只是话音未落,音调忽扬,“啊——”
原本飘荡在湖面的小舟突然被涌起的湖水送离水面,舟身震动,随着祁怀舟一声“起”,浮舟展翼,化作巨鸟腾空而起,转眼飞到高空,朝着远山飞去。
“这是什么宝贝?可入水可上天,好厉害!”林风致先惊后喜,瞪着圆溜的眸子俯望重峦叠幛,小猊兽更是兴奋地扒拉着她的衣裳一路攀到她头顶,趴在她脑袋上嗷嗷直叫。
“神兵千演。”
“它是一件兵器?”林风致的脑瓜子转个不停,话闸子也打开了,“机关兵器?”
“差不多吧,应该可以幻化千种形态,我也没试过它的全部形态。”祁怀舟双手环胸站在鸟首,望见她好奇且兴奋的目光,不由道,“想不想试试控制它?”
“我可以?”林风致指着自己鼻尖。
“小友已经结丹了,如何不可?”祁怀舟淡笑,“此物以灵气驱动,内部装有特殊机芯,可以通过外界自动吸纳灵气运转,你要做的就是控制它的形态,比如现在,就要以灵气控制起落平衡前行方向等等,考验的是你对灵气的运用。”
林风致看他站在鸟首一派轻松的模样,也不见他怎么施法,忖道应该不算太难,加之她刚刚结丹,也想试试自己结丹后的修为,便干脆点头。
“站到这里来,尝试将你的灵气注入其中,你自能感受到其中奥妙。”祁怀舟一边说明,一边将她召到身侧,“准备好了?我撤灵了。”
语毕,他又朝鸟首处示意,鸟首正上方有个繁复的金色符印,大抵就是这件宝贝的关窍所在。
林风致刚一点头,鸟身就是重重一沉,祁怀舟已经撤去灵气,她慌忙接手,指尖聚起青光,岂料才将灵气弹进千演,鸟身忽然下坠,她只感受到千演内部有无数细脉,仿如人体经脉,她需将灵气灌注到每条脉络中,才操纵这件神兵。
可脉络成千上万条,十分精密,她金丹初成,于灵气的控制还很稚嫩,顾左不顾右,转眼之间原来平稳飞翔的千演鸟,已经左摇右晃,向山间坠落。
小猊已经吓得狠狠抱住她的脑袋。
风嗖嗖的刮,两侧白雾山石如同幻象,她道了声不好,以为祁怀舟会接手,哪曾想这厮竟然仍旧双手环胸,像脚底生根稳稳站在原处,眼睁睁看着千演鸟坠落。
山上的树木已经近在脚下,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随着千演鸟坠毁,林风致急出满头汗,正是千钧一发之际,祁怀舟声音响起:“小友,用神识。”
神识乃是结丹后才出现的,林风致对此极为陌生,此时闻言也顾不上许多,逼出神识融于灵气,一同注入千演。刹时,一张完整的脉络出现在她脑中,她集中精神,以神识操纵灵气展开,总算勉强平衡鸟翼,稳定了鸟身。
林风致长松口气,可没等她缓过神,一侧鸟翼忽然撞到树上,鸟体一歪,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被打破,千演鸟再度失控,只闻“轰”的一声,整只千演鸟坠到地上,压塌了一大片草木。
幸而已经离地不远,并没造成伤害,只是一人一猊滚了满身草泥,难免有些狼狈,倒是祁怀舟稳稳落地,朝她来了句:“不错,小友有些天赋。”
林风致已经分不清他是真夸还是嘲讽,恨恨瞪他一眼,抱起小猊拍泥,刚想开口,却又听到前头一声巨啸。
前数里处,有浅金光芒围成的兽笼,一只庞然大物正匍匐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