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回过神。她低下头,环着自己的手腕,尝试将自己从那样的感觉里抽离,
“是啊,您当时说了那样的话,被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听到了,痛苦和绝望也是应该的。不过,那时候的我,也清楚了,正因为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会得到那样的对待。知道这一点之后,我又有什么立场去恨您呢?”
“踏雪,它是被你很小的时候就捡回来了吧?”
沈清突然说道。
“是。”
怎么又突然说这个……
“那时,你也还是半大。突然有一天找到我,怀里抱着一只小小的、奄奄一息的猫。你第一次求我,让我找大夫为它医治,急得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沈清喃喃着,沉浸在了回忆里,“你从未求过我,第一次,是为了一只流浪猫。”
“……”
“后来你对猫毛有些轻微的过敏,所以将踏雪让季雪寿带回去养,只不过他总是带着猫偷偷来看你。”
“您都知道?”
“当然知道,否则,他怎么会次次畅通无阻。”
“劳您费心。但是,您现在跟我说这些……”
“因为,昭雪你也明白这样的道理。——即使是被捡回来的小猫小狗,主人家也会用心对待,而不会将他们当作玩具或者消遣弃之一旁。仅仅是吃饱、不饿肚子,那样是不行的,孩子所需要的关注、陪伴……我因为那时极其糟糕的心理状态,不仅没能给你,甚至一厢情愿地将愤怒发泄在你身上。”
“……”
“昭阳作为家里的长女,从小被寄予了厚望,在我的期望下好好成长了。昭岚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我已经走出了那段阴霾期,她作为家里的幺女,也备受宠爱、无忧无虑地长大了。唯有你……”
“……”
“当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时,已经晚了。那时,你已经那样……你已经变得不信任我们任何人,你开始学着隐藏自己真正的想法,不在我们的面前袒露你真实的情绪。每当我看向你时,我仿佛看到一座高墙——你在墙内,冷漠地看着我们所有人,而没有任何人,能知道你内心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来……”
乖戾、阴冷的二女儿,她的童年已经变成的一座荒芜的废墟,如今又来,是想在这废墟上掉几滴眼泪吗?
昭雪低着头,抓紧裙褶,咬着牙齿,有什么在涌上她的喉咙。
“你被绑架的那天晚上,来过我的房间。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你的事情,昭雪。我很想同你说些什么,但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你说了那样的话。我才惊觉,一些伤害是不可逆转的。”
沈清说着,她的眼睛终于点了些红,悔意的情绪浮现。
“你被绑架的时候,我终于也尝到了那样的感觉——浑身的血液凝固,天好像要塌下来了一般。我知道,你的身体那么差,几乎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甚至不需要那些歹徒动手——”
“……”
“你落水才醒时,我也曾经想过以后要如何应付那种情况,但是我没想过居然会来得这么快。昭雪,我只能庆幸,幸好你没有事。”
“因为这件事,所以才同意我跟着大姐一起去剿魔吗?”
昭雪闭了闭眼。
“是。在此之前,我总是想着,待在家里不仅很安全,我也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想着该怎么补偿你。”
沈清皱着眉看向她,神色中冗杂的情感挤压着,她费力才能说出口:
“……可我后来才慢慢知道,你需要的,或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补偿。你只需要远离我——远离这个地方。”
“是的,昭雪,这才是你真正需要的。”
沈清微笑了,她看着她,眼神混乱又痛苦,但是却勉强着对她露出从未露出过的珍稀微笑,
“昭雪,我下定决心找你说这些,不是求你原谅,更不是要求什么和解。不是所有的疤痕都会被抹去,你只要往前看。”
“往前看、往前走,以后的人生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昭雪。”
傍晚的集市,人山人海,吆喝声、贩卖声、嬉笑声交杂着烟火气,声声入耳。
果然像昭岚说的那样,热闹非凡。
昭雪在约定的地点等昭岚,侍卫在后面远远跟着。
但是比想象中还要闷。没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时,昭雪通常会选择后院或者一个人下棋来消磨时间。
她不会独自跑来街上参加节日的庆典,这让她感觉自己看上去像一个另类。
她在小摊边等待着,一阵凉风涌起,她忽然感觉到眼尾涩涩的。
昭雪摸了摸自己干涸的眼角。
真是烦死了,动不动就挤几滴眼泪出来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呢?
傍晚昭岚才给精心画的妆,也不知道花没花。
昭雪转身,听着吆喝着的摊主极力的推荐。
“首饰,漂亮的首饰,在花灯节送给自己心仪的女孩子吧!”
“可爱的兔子、金鱼花灯,大人、孩子都喜欢!”
“刨冰——各种口味都有——”
昭雪对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她看到了一个摊子上正在热卖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