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信纸拍在江泠风面前,急切地质问道:“剑尊,这是什么意思?小照她不在剑宗,出去历练——她一个人的决定!?居然还是一年这么久的时间!!”
江泠风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慢慢道:“信是她所写,我只是传去陆家而已。”
“您便允许了她这般作为?您不怕她一人在外有什么危险!?”
“我有她的本命魂灯,”江泠风平静地说道,“况且她的纳戒中有我一缕神识。她出任何事,只要我不在闭关,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我比陆家清楚她的位置。”
陆照禾气笑了:“剑尊,您知道她是我陆家的人,她一声不吭便离开剑宗、离开陆家外出历练,您不加阻拦便也罢了,居然也不提前告知我们一声吗?”
“她有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我没有阻止的理由。况且,”
江泠风抬起头,冷冷觑了一眼青年,“她从未回过陆家,何来‘陆家的人’之说?”
“……”
“若是想取得她的认可,便自己前去找她。以陆家的资源和人脉,找到她不过数月之事,届时,再去质问也不迟。”
“……啧。”
青年不再多说,愤怒而急迫地离开。
在陆家离开之后,江泠风发现门外站着一道伶仃的人影。
他放下茶杯,那道人影才犹豫着显现出来。
是他之前看见的那个外门弟子。不久之前,昭雪说过,他在万魔之渊之下有奇遇,现在的实力已至化神期,但是不论如何,现在的他看起来始终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一样的苍白而阴郁,总是形单影只站着,习惯性地隐没在人群中。
若不是因为昭雪,江泠风大概永远也不会注意到他。
他的手背在背后,紧紧地捏着信纸,不知在门外听了多久。
“……”江泠风没开口,他便也踟蹰着,直到夜风吹过,他才慢慢出声,声音稍不注意便会隐在风声中,显得落寞,
“昭雪她……还会回来吗?”
江泠风答道:“一年后回。”
“我方才听说,剑尊您有她的位置……”谢明毓看起来很不安,他问道,“可以告诉我吗?我很担心她……我想去保护她。”
“她不需要你的保护。”江泠风冷漠地拒绝。
“可是……”少年的眼神显出几分迷茫,“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从前她在的时候,我会和她一起修习,我想变得更加强大,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她。现在我已然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但想要保护的人却不在身边……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江泠风沉下眉峰,“她给你留了信?”
“是。”
“信中说了什么?”
谢明毓展开信封,念出声:“‘谢谢你。我也会,努力追上你的。’”
他的喉咙忽然发涩起来,传出令人觉得是错觉的哽咽,“可是,她不在我的身边,我又该怎么办才好?我不想过见不到她的日子……一分钟也忍受不了……”
“她一年后便会归来。”江泠风冷淡说道,“她以你为目标,努力修炼。你既思念她,更不可辜负才是。”
“……”少年似懂非懂。他只是抱着信纸,在夜风下呜咽着走远。
泪水的潮意让江泠风心生烦躁。
他不清楚今晚或是以后还有多少要独自偷偷落泪的人,只是觉得从未有这样一刻,他们的脸令人心生厌烦起来。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一样。作为昭雪的师长,他理应有守护好她的责任。只是在面对那些人时,原本耐下心来的话语竟也显得刻薄而让人难以忍受。
……昭雪。
江泠风闭上眼。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他们在渝城的初次见面。他那时只不过时救起了落水的她,她却在后来,捞起溺水十余年的自己。
他这时才明白,作为她的师长的身份,竟是他比他人多出的唯一一份侥幸和优越感。
他想永远在昭雪的眼中看见那份鲜活。
——那便,永远如此罢。
此刻的陆家气压低沉。
陆照霜将短短一张信纸翻来覆去看过数次,眉间的褶皱始终展不平。
“人手已经派出去了吗?”
“是。各组织的委托也发出去了……可是,至少也要花费数月时间,”陆照禾坐立难安,“大哥,小照总不会在那之前出什么事吧?”
“只能尽最快的速度……”陆照霜说着,顿了顿,有些惊讶地抬头,“母亲,您——”
来人掀开帘子进来,在桌旁坐下。陆照霜立刻起身斟茶。
陆照禾看见陆忆龄过来,霎时也心虚起来,小声道:“母亲,您也听说了吗?我和大哥已经筹备去找小照了,您不必太过担心……”
陆忆龄伸手拿过信纸。
昭雪的留言十分简单。若是不了解她的人,会以为她好像向来就是个如此简单的孩子似的,内心单纯。但陆忆龄了解了她从前的过往后清楚,她的孩子并不是这样的。她经历过很多,也会想得比一般人多更多。
但是如今留在纸上的,只是一句简短的“历练,一年后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