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秋坐在对面,一双浅瞳望过来,他头发上的染剂还未褪去,发丝乌黑细软,反而让他显得更加乖巧,似乎也比上一次见是更顺眼些。
“嗯。”阮秋点了一下头,对司询的话毫不质疑,又端起杯子喝了两口,强迫自己适应这股味道。
虽然的确很苦,但他以前喝过的药里,有比这更苦的。
司询又多看了他两眼,主动问道:“近来如何?”
阮秋赶紧直起腰,认认真真回答:“都挺好的,这里比我以前住的地方好很多……”
司询很有钱,据唐谦不夸张地说,是整个星系的首富。
他们还未回到主星,当下的条件有限,唐谦给阮秋准备的东西,都是力所能及范围内最好的。
想想以前,袭渊也对他很好,但洛伦水星的条件更加有限,和现在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是物质上再好,阮秋心里依然惦记着袭渊。
“都挺好?”司询打量着阮秋瘦弱的身型,“那为何每顿只吃那么一点,连一只幼猫的食量都比你多。”
阮秋惭愧道:“我一直这样,吃不下太多东西。”
尤其在每天还要喝营养剂的前提下,他几乎不会感觉到饿,仿佛食物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吃得也很少。
阮秋来的第二天,唐谦就发现了这个情况,但经过检查,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异常,就是单纯不想吃或吃不下。
“一直这样?”司询眉间皱起轻微的痕迹,“你这十几年,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见阮秋不说话,他又问道:“你从小在外长大,身边可有人提过你的来历?”
当年有人给司询发送传讯,告知他司荧有一个孩子在洛伦水星,到现在过去太久,早已找不到讯号的发送人是谁。
这件事司询也派人查了很久,却丝毫没有进展,找不到任何线索。
“我……不知道,”阮秋不擅长撒谎,努力编了个理由:“我之前不小心撞到了头,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
他没有这具身体醒来前的记忆,回答不了司询的问题,如果先随意说一句有或是没有,之后司询问起更多,他还得继续撒谎。
倒不如直接说他记不得了……阮秋十分忐忑,捧着杯子悄悄打量司询。
司询眉间的痕迹更深,撞到了头导致记不清事?怎么听怎么像编的。
但阮秋没必要在这事上撒谎,血缘检测的结果也不可能有假。
司询的目光再次扫过阮秋周身,还有他捧着茶杯的苍白纤细的手指,轻哼道:“果然是个小废物。”
仅仅因为撞到了头就忘事,估计在全星系也就这独一份。
阮秋:“……”
司询又这样叫他,只是这一次语气里的嫌弃,明显比第一次要少了很多,更像是随口一提,不是真正嫌弃他是个没用的小废物。
阮秋莫名又想起那本书里的反派,隔壁床的女生曾向他感慨,联盟首席实际上是个很孤独的人。
自从妹妹死后,家族中人丁凋零,他身边再没有亲人,没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关系,所做的一些事情也不被人理解。
他孤独太久,凡事习惯了以利益为重,有时才会显得残酷无情。
总之司询现在是他的舅舅,阮秋依然愿意亲近他,直觉对方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冷漠。
司询杯子里的茶水空了,佣人上前来正要给他添满,被他抬手制止。
他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去。
阮秋赶紧也跟着站起来:“舅舅……你要走了吗?”
司询看向他:“还有事?”
阮秋摇头,磨磨蹭蹭地走近一点:“舅舅,我送你吧?”
他眼神期待,想和司询再相处一会儿,又找不到别的借口了。
片刻后,司询垂眸道:“走吧。”
—
之后的几天里,阮秋天天都会在花园碰见司询。
见的次数变多了,他一开始的拘谨终于逐渐转为放松,会和司询说说话,汇报自己看了哪些书,和他一起喝很苦的安神茶。
司询大多数时候依然比较冷淡,却从未阻止过阮秋的接近,也不会嫌他碍事。
他只坐了一会儿就要走,阮秋照例送他回住宿区另一边的前厅。
通道两旁的黄蓝小花越发茂盛,生长在冰冷漆黑的机械外壳旁,上方的玻璃小窗映着模糊的人影。
阮秋转过脸来,伸手摸了摸发丝,忧心忡忡:“舅舅,我的头发颜色不会变不回去了吧?”
他洗过好几次了,染剂竟然一点都没有褪色的迹象,每次看到司询的银发就会想起这事。
“染剂还未到期,”司询走在前方,“等期限一过,自然会恢复。”
阮秋放下心来,突然想起这么久以来,司询从未问过他将头发染成黑色的原因。
不等他细想,两人穿过通道来到前厅外,司询停下脚步,侧目看向阮秋:“回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出发。”
阮秋一愣:“视巡结束了吗?要回主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