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落叶扫动,声似叹息。
“我是无形之力凝化的意识,依托这棵树而生,却又不止于这棵树,你可以将我们看作同类。”
它说得玄乎,墨心竹听完顿时理解,心中一惊,愕然道:“你也是灵族?”
对方很快回应:“算是吧,可我远不如你。”
墨心竹从震惊到迷茫:它在说什么?不如我?
她低头审视自身虚浮无力的身躯,这种形态本就弱小,加上古树力量压制,还没散去已经是奇迹。她该如何评价自身的处境?那株粗悍的树干绝不是一把脆弱短锯可以解决的,也许在自己触碰它的时候,瞬间就会灰飞烟灭。
“你被红叶百姓奉为神树,怎会不如我。”
“我能感知到你的本体在城中的某个角落,你已经拥有形态,而我只是一股无形意识。”
墨心竹上下扫视古树,除冰冷的树干外,确实没有发现生灵踪迹,连和她一样的灵团都没有,“它”的存在和那道声音一样虚无缥缈。
“你无法化作人身?”
“是的。”
“为何?”墨心竹说着贴近树干,伸出幼小的拳头往上敲了敲,好硬!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你强,用人族的话来说,我还差一些火候。”
“哈哈,不要开玩笑,你太谦虚了。”
对话许久㳖㳸,墨心竹可以断定古树对她抱以善意,这让她的良心不安。
灵团纠结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她不愿同类相残,却还是化出短小锯子,明目张胆地在树皮上摩擦,仅仅来回锯动两下,锯齿已经发卷变形,而树皮坚韧胜铁,没有留下一点擦痕。
锯树这条路彻底被堵死。
又换成斧子,劈了几下,树皮光洁如新,倒是墨心竹被反弹回的力道逼得连连后退。
她讪讪地收起最后一点恶毒小心思,心虚地为她方才所作所为寻找借口:“看吧,我伤不了你分毫。”
“可据我所知,只有足够强大的‘灵’才能拥有躯体,你的状况很奇特。”树灵的无形之力带动枫叶在她身边盘旋,“你在哪里成长?”
“南境。”
“听说过,似乎是一片蛮荒之地。真奇怪,你化形用了多久。”
墨心竹愣了愣:“不知道。”
树灵有些惊讶:“怎会不知。”
“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是这幅模样,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灵族。”墨心竹苦苦思索,“但我偶尔会梦到一些过往,那些影像太模糊,有时候我甚至不知道那些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还是我妄想出来的画面。”
“不该如此。”一圈红枫将墨心竹包围,它半晌才说,“你的灵识很不稳定。”
墨心竹知道,师父和师兄都对她说过这种话,魔族环境恶劣,所以她顺理成章把这种“不稳定”归结为灵力稀薄导致的营养不良。
树灵说:“这种情况会威胁你之后的成长,倘若我没有被污染,或许能够帮助你修复灵识。”
灵识还能修复?墨心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她倏地抓住重点:“你被污染了?”
枫叶不断掉落,或许因为是同类,树灵没有怀疑墨心竹别有居心,并且天真地以为墨心竹是为了调查此事才与同伴一起来到红叶城:“下午府里来了一位客人,他很强,和城主一样,我无法察觉他的修为,但是他身上沾了你的灵力,很微弱。”
墨心竹戴了清闲居士送他的手链,能够遮掩气息,但戚庭每日都和她在一起,时不时还对她动手动脚,沾上一些在所难免。
“他是我师兄。”
“难怪。”话题继续回到污染上,“你的师兄很敏锐,我听到他和城主的秘密谈话,他对现状的推断几乎完全正确,正确到城主虽有疑虑,却不得不谨慎对待。他马上就会从那个叫苍云宗的地方带来更多客人。”
墨心竹举手提问:“你说的很多话我都不太理解,能不能具体说说。”
“两年前,一道强大的怨念从别处流窜此地。”
“怨念?不是怨灵?”
“是的,我也觉得奇怪。它拥有异常强大的意识,然而形态不完整,并没有达到怨灵的境界。它身上有道特殊禁制,让人很难察觉到它的存在。我在赤枫潭附近感应到这股微弱的怨念,起初并没把他放在心上,因为人族修士早已掌握与邪祟对抗的诀窍,过往的经历告诉我,他们足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守护这座城,更别提那日领头巡查赤枫潭的是顾氏后人。”
“顾玦是个强大的修士,我以为他可以轻易解决这道麻烦,于是只远远跟在他身后,猝不及防发现那道狡诈怨念从水中破出,它钻入了顾玦的身体。”
……
“少城主!”
分散在湖边的修士看见顾玦突然半跪于地,慌忙上前查看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
顾玦扶住脑袋,半晌才缓过劲儿来。
“我方才感觉到一股很微弱的……”
什么来着?
他眼神空茫,突然间忘记自己为何靠近岸边,同时忘记了他为何要拔出手中之剑。
“奇怪。”他喃喃自语,马上抬头对其他人说,“无事,最近太忙有些恍惚,一时间没有站稳。”
修士们上上下下给他检查一遍,没有发现异样,纷纷松了一口气。
“回去吧。”顾玦说,“这里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