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医院也会出声明,这件事情的始末以及监控录像和证据会一并放出。”
“最后,我想说。”沈念站起来,转过身去。骨架将他的白衬衫撑出痕迹,他看起来摇摇欲坠,整个人好像脆弱得随时会晕倒,就像风中摇曳的蒲公英,一不小心就吹散了。
他背着镜头解开上衣的扣子,只露出半张侧脸和细白的颈部。微凸的腺体上覆盖着抑制贴,昏暗的灯光从头顶打下,头发被风吹起,构成整个画面的亮处。
“滋啦——”
沈念扯掉了抑制贴,向后来看到这段视频的无数双眼睛露出了他的腺体。
那是个怎么样的腺体啊,疤痕纵横,就像几条暗红色的蜈蚣狰狞地爬在上面,与周围白皙的皮肤相比更添了几分可怖。仅仅是看着那样的疤痕,就足以让人想象到这个饱经折磨的腺体曾经经受过的无比疼痛。伤口结了痂,只有那略带暗色的伤疤像挖掘后又被遗弃的沟壑,提醒着这个omega曾经受过的伤害。
“我是个omega。”
他的眼几乎像一道闪电,对那些曾经侮辱过他的人壁头盖脸地撞来。
他只是个omega。
这是他最难以启齿的秘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秘密会被他公之于众。一个腺体上有恐怖伤疤的omega,别人会在背后怎么编排他、侮辱他。
可是他需要清白,佳佳也需要。
沈念的澄清视频果然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医院也发了声明,并放出了手术室外beta拒绝签名以及后来扇沈念耳光的视频。
一场闹剧逐渐平息。
贺临川无法表达出自己看到那个视频时的感受。
怪不得沈念从来不肯摘下他的抑制贴,贺临川一直以为是沈念怕他会控制不住标记自己,原来不是。
他只是不想被人看到他的伤疤。
沈念接了他打过来的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两人相对无言。
沈念一夜未眠,听筒里传来的声音低哑无力。
“疼吗?”贺临川沉默半天,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疼的。”尽管过去了多年,沈念依然不忘那种尖锐的疼痛,就像活活在他的身上剔肉一般,宛若活剐。
“用的什么?”
“刀片。”
一共三道疤,两短一长,都是沈念自己亲手割的。
原因无它,只是沈念不想做omega了。
他想当beta,当一个人人都爱的beta;当一个受父亲宠爱的beta孩子,当一个被丈夫疼爱的beta妻子。
没有医院会给一个健康的omega做腺体切除手术,所以沈念想亲自动手。只要腺体坏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切掉它。
可是太疼了。
粘稠的血落在地板上,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湿漉漉的头发胡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鼻翼一张一翕,急促的喘息让他看起来像在案板上无助挣扎的鱼。那种锥心蚀骨的疼痛蔓延到沈念身体的每一寸毛孔,每一根血管。心脏崩裂般噼里啪啦的炸开,如同针尖一般扎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满屋都是浓烈的铃兰花香。
铃兰带着浓重的血腥如炸弹一般轰开,席卷了屋子的每个角落,直到楼下的邻居在阳台闻到味道才报了警。
他不仅没有因此切下腺体,反而给自己带来了永不想暴露的秘密。那三条疤痕犹如一根根锁链将他死死钉在耻辱柱上,他甚至没有资格成为beta。
从那以后,沈念的腺体受损,他的发情期有时会无缘无故提前,亦或是拖后。又或者是突然爆发——这是有一次沈念在一个陌生alpha床上厮混了三天清醒过来后才发现的。
这是老天对他的惩罚。
在贺临川之前,沈念曾以为自己的生殖腔也随着腺体的损坏而萎缩了。没有哪个情人进入过他的生殖腔,打炮可以,但若违逆omega的意愿强行进入他们的生殖腔,alpha会面对牢狱之灾,没有哪个alpha会做出这种蠢事。腺体损坏后他没有后续治疗,也没有做精细的检查,他不打算跟谁相守一生,生育能力对他来说一文不值。
仿若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过去,沈念甚至以为alpha挂掉了电话,贺临川低沉的声音这才传过来。
“睡一觉吧念念。”omega一定很累了,贺临川不想强迫沈念回想起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他只想沈念以后快快乐乐,平平安安。
“我不挂电话,陪着你,不要怕。”
两个人挂着视频,贺临川听着沈念那头没有规律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还伴随着梦呓的声音,这才略微放下心。
贺临川将自己这边的声音调了静音,耳间的蓝牙耳机时不时传来沈念翻身的声音,就好像omega真的在他身边睡着一样。
太阳西沉,贺临川正在看着文件,突然听见耳机内传来沈念的声音。alpha看向屏幕,昏暗中沈念眉头紧蹙,紧闭双眼。
omega似在说梦话,断断续续说着什么。
“我不想……”沈念声若蚊蝇,“我不要……”
“什么?”贺临川问道。
沈念嗫嚅着:“不要……”
贺临川哄他,“怎么了念念,你不要什么?”
omega的意识完全混乱,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用刀片切割腺体的时候。
“我不想……”
贺临川心头一震,他想沈念可能是做梦,梦到了以前的事。
“念念不怕,告诉我,你不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