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桌上的玉佩被苏夫人收走,看着房中的女使婆子都在对她指指点点,露出鄙夷的目光来。
想起小时候,母亲带着她,多遭人闲话,可终究还是将她拉扯大告诉她,往后选个好儿郎,不求荣华富贵,只要有真心就好。
可如今……
她得让娘亲活着,只有人活着,才是有希望的。
猛然间跪下,房中的银骨炭虽然烧的正旺,可苏妧却觉着身上冷极了。
她一字一字说出,只觉锥心的难受,“我嫁。”
苏夫人听见她话语,转过身来,看见跪在地上瘦削的身形,眼中没有半分的疼爱,“早这般说不就妥了。”
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苏妧看着她要走,手中还拿着玉佩,跪着朝前进两步。
苏夫人似是有所感知,转过身道:“放心,只要你好生嫁去摄政王府,并能让摄政王谅解苏府,你母亲自然也会好好的。”
要做到这两句话,何其难。
苏妧胡乱用帕子将脸上的泪珠给抹掉,抽噎一下,连忙道:“可摄政王冷面无情,若是知晓我换了三姐姐,又岂会轻易放过。”
苏夫人淡然道:“那是你的事,若是摄政王平息不了怒火,你就等着你的小娘暴尸荒野罢。”
瞧见苏妧精致的脸上多是让人怜惜的可怜劲,苏夫人对着身边婆子吩咐,“赶紧帮她上妆,花轿来时定要都收拾好。”
婆子们赶忙应下来,将苏妧从地上扶起,为她更衣梳头上妆。
铜镜之中,少女明明年纪还小,可眸中却半点的喜色都不见。
苏妧木木看着镜中的自个,一颗心跳得都极为缓慢。
当朝摄政王陆砚瑾少年入仕,可手段凌厉的却不似是位少年。
那时的苏妧虽不在上京,只在乡野也常常能听人提到过在背后总要唏嘘几句,更莫说现在,才及弱冠,想必手段……
苏妧将眼眸给阖上,颤动的眼睫透出她的怕来。
绞面的痛迫使她睁开双眸,习惯忍耐,如今只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半分的声音来。
铜镜中她穿着一身喜服,大红的颜色也并未盖住她艳丽的容颜来,浅黛云鬓,低垂的长睫盖住她杏眸之中的苦楚,可纵使如此,她却娇得极了。
她放在膝上的手逐渐握紧,喜服上头的刺绣华贵的不像样子,可这是她平生头一回穿如此好的衣衫。
将喜冠戴好,婆子便只道:“待会儿老爷同夫人会在前厅,姑娘知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若是说错话可就不好了。”
这话像是提醒,实则是警告,苏妧低头,只能胡乱点头。
想起玉佩,想起还在偏院的娘亲,她说道:“我想去见见我小娘,可好?”
婆子冷笑一声,“姑娘莫不是以为自个还真是府中正儿八经的主子,想要什么,便都能有?”
苏妧咽下口中的酸涩,是啊,她不是的。
记在苏夫人的名下,也只是当初为了掩盖旁人的闲言碎语,怕她身世被别人知晓,这才不得不说是从小养在庄子上的姑娘。
府中的众位少爷、姑娘都有贴身的小厮、女使,可独独她没有。
一应起居都要她自个来,是她不该问出这句话来。
婆子见苏妧不再多言,将鸳鸯戏水的盖头给她盖上。
被人扶着朝前走,苏妧七拐八绕地被人带入前厅。
周遭安静得紧,不似是出嫁。
苏勖峥看着眼前一身嫁衣的苏妧,眼睛透出复杂来。
倒是苏夫人,将手中的白玉镯子放在身旁妈妈的手中,再由妈妈给苏妧带上。
随便说些场面话,就让婆子扶着苏妧出门。
苏妧知晓,往后的日子,要靠她自个了,她没人可以依靠,只盼着,娘亲可以好好的。
婆子领着苏妧出门,看见门口只孤零零一队侍卫,陪着笑问着喜婆,“摄政王没有来?”
喜婆晃着帕子,脸上多有晦气在,“王爷日理万机,这等小事无须他亲自来,苏姑娘,上轿罢。”
又朝苏府下人的身后看,不过是八抬小轿,当真是寒酸的紧。
婆子们不敢耽误,想将苏妧给带上花轿,可苏妧却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身旁的两个婆子发现苏妧的想法,压着苏妧上前,并用喜婆听不到的声音对苏妧道:“五姑娘可莫要忘记,沈小娘可还在府中。”
只这一瞬,苏妧就顿住脚步,不敢再动。
即便是为了小娘,她今日也非得坐上花轿不可。
新郎不来迎新,是为对婚事的不喜,从古至今怕是都少见的很。
苏妧坐上花轿,能感受到前来接亲人的怨气。
如何能不怨,得了一个这样的差事,讨不到半点的好处,是该怨的。
一路之上,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敢出来张望,因此,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也全部都落在苏妧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