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雨被走水,实乃不详的征兆,苏妧的心头坠了一下,从营帐中取出蓑衣也朝那处营帐过去。
崔郢阆逆着人流,在一众人眼中清晰找到苏妧,将她给拦住。
在苏妧诧异的目光中,天上又落下一道惊雷来,瞬间火势更大,周围全都是火烧起来劈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着留在营地待命的将士们。
崔郢阆握住苏妧的手腕,直接将她往回带,进入营帐之中,二人身上都已经被雨水给沁湿,苏妧满脸的苍白,发丝贴在脸颊之上,显得她更为柔弱可怜。
崔郢阆直接扯下身上的蓑衣,而后快步取了一块巾帕给她。
苏妧接过巾帕,没有再强求要去那处的营帐,隐约还记得那边的营帐放着的都是些布匹之类的,不是粮草倒是还好。
她声音发颤,外头惊雷不止,“这两日,不是不会下雨?”
若说天上降下不详的征兆,只怕是在场的人都会信个七七八八,本是晴空万里,却倏然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崔郢阆沉着眉眼看着眼前的苏妧,他更多些犹豫,也在想,究竟要不要将全部的事情告诉苏妧。
还是苏妧敏锐察觉到不对,停止下来擦拭发端的手,轻声问道:“哥哥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崔郢阆想起密信上的内容,又想起今日发生的事情,艰难吐出一句话,“阿妧,陆砚瑾可能出事了。”
正巧外头骤然落下一道惊雷来,苏妧手中的帕子猛然掉落在地上,上头瞬间落满灰尘。
一闪而过的光亮将她杏眸照的很亮,崔郢阆更是发觉她眸中在无意识的时候便蓄满泪水。
崔郢阆握住她的手腕,坚定的道:“阿妧,事情尚且没有定论,你莫要急切。”
苏妧一瞬间心中想了许久,她确实是打算等蜜骨香结束而后离开,可也没有想过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甚至心口处骤然发疼,一下下的,如同将她的心给凿开那般的钝痛,努力平息着自个,苏妧用发颤的声音问道:“哥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崔郢阆终究是不忍再瞒她,点头道:“是,陆砚瑾一直都有传密信给我,我上一回收到他的密信已经是两日前,本以为是中间有事耽搁,因他上封密信有说过要进入瘴气林中。”
苏妧揪住崔郢阆的衣袖,“瘴气林?”
崔郢阆点头,“若是日头大的时候进入倒是还好说,但是若是一旦碰上阴雨天,可就真的难办,攻打绥国的最后一道防线,便是在此处。”
苏妧的腿瞬间软了,她并不懂行军打仗的事情,可如今种种事情皆在告诉她,陆砚瑾进到瘴气林中,今晚上天象又分外异常,可能是大凶之兆,单单只是想着,苏妧几乎都要昏厥过去。
崔郢阆立刻扶住苏妧,对她道:“不过如今也只是猜测,大抵不会真的如此。”
苏妧眸中的那滴泪珠终究是掉落下来,她此刻已经管不了究竟自个心中如何去想,可她却想要陆砚瑾能平安回来。
被崔郢阆扶在椅子上坐下,苏妧抽泣下,眸中是化不开的愁绪,“他前半生,过的也很是艰难。”
大抵从她救起陆砚瑾的时候,他就一直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陆家家族要靠着他,他更有他父亲从前尚未完成的责任,后头发生的种种事情,苏妧早就已经无法说出陆砚瑾究竟是对还是错,这世间的事情,情字最为难解。
但陆砚瑾却是个为民的好官,每日半人高的公文送至他这处,全都要陆砚瑾来批阅,纵然因为这些人,苏妧也不想陆砚瑾有什么事情。
崔郢阆皱着眉看向苏妧,他握住苏妧的手渐渐收紧,甚至不知为何,在心中早就有了一种苏妧即将要离开的感觉。
外头仍是乱哄哄的一片,崔郢阆宽慰着苏妧,“阿妧,别担心。”
苏妧点头,此时说这些不过是图个心理安慰罢了。
她声音有些发哑地问,“他是独身一人进到瘴气林中的?”
崔郢阆摇头,回想起密信上的字眼来,“不是,他说带了一队人马,但不知有究竟有几人,还说晚些时候他回来会送信给我,让我好生照顾你,不要将这些事情同你说。”
苏妧听完,静默两刻。
纵然人马再多,可面对瘴气林,却仍旧不是人多就能好办的。
这回来的副帅有五人,他们都能带人前去,可陆砚瑾偏偏选下最为难办的活计。
苏妧从口中吐出一股浊气来,甚至不知该用怎样的心绪去面对。
她揉着眼睛道:“哥哥,我想一人待会。”
外头救火的事情她帮不上什么忙,出去还会添乱,苏妧很是清楚,所以她如今能做的,只有坐在原地等着。
等外头的雨不再落下,也等火势平息,更是等进入瘴气林中的人。
崔郢阆朝外看了一眼,他没法坐在此处不理会,站起身又再度穿上蓑衣道:“好,你在营帐之中莫要乱走,我出去看看。”
苏妧有满腹的话想要说,看见崔郢阆穿上蓑衣后,所有的话也全然都化作一句,“注意些。”
崔郢阆深深看了苏妧一眼,随后掀开帘帐一头钻进雨幕之中。
苏妧看着崔郢阆离开,这才感觉恶寒在身上出现。
明明已经春日,却不想还是这般的冷。
有许多的话想要说,但在此处,她只能全部都压入自己的肚中,说与自己听。
在得知陆砚瑾遇险的时候,她想到的也全然只有希望他能活着回来。
在知道陆砚瑾将她送往寺庙中是为了躲掉宁王的时候,苏妧不知心头泛着怎样的情绪。
他认错人,满目的红色扎眼,这才是最为让苏妧无法接受的。
可当时,她也没有站出来说,救起陆砚瑾的人是她,若她说了,纵然陆砚瑾不信,但以他的敏锐,他定然会去查探的。
怪只怪天意造化弄人,两人到了如今,什么都不好多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