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先生,这个给您——”
称呼宋太太总觉得不合适,舒小姐也觉得小气,“街上买的零嘴儿,您别嫌弃,宋先生没来,我怕您一个人落单。”
扶桑接过来,翠绿的荷叶包裹着的,看她吃着,闲聊一般的,院子里热得很,太阳金灿灿的一池子,大家伙都在午休,院子里安静的能听见远处的蝉叫,还有树叶哗啦啦干燥地碰撞声。
静坐在阴凉地里,都觉得热气蒸腾,汗流浃背。
扶桑闷的脸都是红的,这样的房子,不是砖土的,夏天热的很,冬天冷得很,这些年来,她没有跟家里人说过一声条件不好。
两个人异地且情况复杂,到底怎么样才能相守呢。
外面的世界辽源广阔,里面的日子漫长而无聊,该如何消磨才能祛除恐惧跟不安呢。
有时候也会想,他会不会遇见更好的,会遇见更喜欢的,会想法不一样了。
或者是,我在里面这样长的时间,这样在里面活着,等出去的时候,我还会跟以前一样,能有资格站在他身边吗?
能一如既往地势均力敌吗?
很偶尔地,很不频繁却像是世界崩塌一样地,会这样无奈地想一下。
这样的想法,谁也不会讲,她甚至自己都会搞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的生活,剥夺了她太多太多了,会让人敏感而不自信。
她察觉到了,这不是一种好的心态好的现象,继续深入想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越来越差,越来越累罢了。
那就不要去想,去换个别的事情做一做,这是宋旸谷来的那个晚上。
她辗转反侧,把自己跟他的未来,挨个想了一遍之后的结论。
恐惧,焦虑,担忧,以及自信的缺乏以及惶恐,更多的是无力。
她挖掘出来,然后对视了一晚上。
最后她还是觉得自己赢了,所以她现在能很安静地一边吃油炸糕,一边能安然地听看守提起这个话题,以至于不会让自己脸色大变。
扶桑的人生,她从不觉得坎坷,包括现在的状态下都没有抱怨过一句自??x?己命运不够给力,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很幸福。
如果对现状不是很满意的话,那就去努力。
如果努力没有方向的话,那就对着自己使劲,让自己更好一点,更优秀一点。
她这个人,跟自己很较劲儿,现在也是。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
讲逻辑的。
这个东西枯燥难懂,世界上最无趣的是哲学跟逻辑。
但是她现在就喜欢做数推跟逻辑,她觉得有时候逻辑的结果,很出乎意料,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惊喜感,很新奇。
开始看,也看不下去,看不懂,逻辑的语句解释起来,都是非常的拗口且长,但是它要表达的意思是短小精悍的。
看一会儿,就得站起来走走,因为烦躁,因为看不懂。
但是还得给自己打气儿,所以她现在就指着这本书跟看守讲话,“您别担心我,也别安慰我,你看我真的很好是不是,我没有太大的感觉,也没有太多的失落跟难过。”
太阳偏移到晾衣绳上,影子下来在地上像是一根绷紧的钢丝,无趣又无聊,她收回视线,“我有很多事情要做的,我心里都有规划,也许从今天开始,我就得忙起来了,您看,我在研究一门新的学问,我看不下去的时候就得起来走走,跟自己说这个东西还可以再研究研究,它毕竟很有意思,读不懂的地方就再读。”
但是有时候读三五遍还是不可以,她就得屏住呼吸,平心静气地再来三五个,“这个东西没有什么用的,对我们的生活没有用,我们用不到它。”
“但是我觉得学会它的这个过程,我得到了很多。”
她讲话讲的深奥,看守的笑着听,“您是有大学问的人,之前宋先生跟我说过,当年在北平,是数一数二的算盘手,您打个算盘给我看看吧。”
扶桑就拿出来算盘,她每日都要打,算盘一个月不打,手就会生很多,她打的很随意,依旧没有错一个,“我现在这个年纪,每天都要至少半个小时的。”
人说琵琶声音好听,大珠小珠落玉盘。
扶桑只觉得算盘子声音好听,嘈嘈切切,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力道,实打实的数儿。
十指翻飞,打了一盘,她有心卖弄一下,打的更是漂亮。
看守的总是闲聊,“您还有这样的绝学,双手打算盘儿,我这些年头一回见,您真是个奇女子。”
他有时候也琢磨,“这世界上的漂亮女子多了去了,有钱的,有才学的,还有跟林黛玉一样的,哪个类型的都不缺,怎么单单宋先生总惦记着您呢。”
那样好的人才家业,那样能干又冷傲的人,到底是上什么瘾头的。
你总会想这个女的凭什么?
她漂亮吗?
漂亮也有,但是不是很年轻了,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更有朝气且灵活。
她会拿捏男人吗?
也不太会,她毕竟在里面什么也做不了。
那她到底凭什么?
看守的今日才有点明白,“山人自有岫玉开,今儿我才知道,您是城隍庙的旗杆儿,独一份儿的!”
他看守这么多的人,接触过的人不算少,有的性格一看就很好,有的脾气一看就急躁。
扶桑她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