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的十来日,宋寻月检查好他们俩的衮服和袆衣,确认没有半点差错,这才松了口气,而登基大典上的所用礼器、祭词等等,也都已同太常那边准备妥当,而谢尧臣登基后的年号,也已确定,熙和。正好他正月初一登基,那么从新的一年开始,便是熙和元年。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在同一日,谢尧臣行登基大典时,宋寻月身着袆衣,头戴九龙四凤冠,在远处观礼,看着她的夫君身着衮服,头戴十二毓平天冠,唇边满是笑意。她家这位发冠素来张扬的纨绔,终是戴上了这世间最华贵繁复之冠,虽然这么庄重的场合,不该这般想,但心底还是忍不住称赞,衮服穿在他高瘦挺拔的身材上,真的很好看。
登基大典后,便是封后大典,中间有一点点得空休息的间隙,而就是在这一点点的间隙里,有宫人瞧见,他们刚登基的新帝和新后,居然躲在大殿后的楼梯处,坐在楼梯上,两个人正在仓鼠般的啃糕点,不幸瞧见的宫人,只能拼命憋笑,委实可怜。
到了封后大典时,许是这段时间参与筹备两个大型典礼,宋寻月已完全适应且接受这个新的身份,全无最初刚得知此事时的那份胆怯,全程坦然自若,终是同她的夫君一道,受了百官朝拜。
当天晚上,夫妻二人就歇在了勤政殿里,一沾枕头就睡,而太上皇,自然是在宫里挑了个自己喜欢的舒适宫殿,同新晋的太后一道哄孙子去了。
宋寻月如今自是有自己的宫殿,但基本没去过几次,基本就是呆着新修葺的寝殿那边,和谢尧臣在一起,偶尔夫妻俩心血来潮,才会去皇后宫里住一晚。
如今陪着自己夫君才勤政殿,宋寻月方才发觉,谢尧臣这个皇帝,和别的皇帝有点不太一样。
她的印象中,皇帝批折子时,应该是端正坐在书桌后,神色认真肃穆,但她的夫君不同,有时躺在贵妃榻上批,有时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批,有时趴在她旁边批,原本一手好看的行书,因为他这些奇怪的姿势,写得极其怪异。
如若翰林整理后送来折子的那日,没有什么太要紧的事,他反而会坐在书桌后批,只是椅子只坐一点点前端,腰背挺直,迅速拿起一本,认真看完批阅,然后飞速放下,放下的同时,另一手已将另一本拿了起来,总之就是活力四射,效率极高,批完后,就来陪她和儿子玩。
太上皇本以为谢尧臣登基后,还需要他辅佐一阵子,但未成想,谢尧臣上手还挺快,基本很少有事来请教他,偶尔他去检查,所有事都处理的很好,太上皇感叹不已,这小子是真的聪明,以前就是没用在正道上,如此一来,他愈发放心下来,就连心里提着的那根线,也渐渐松弛,安心和太后养老哄孙子。
时间眨眼一瞬,不知不觉间,谢尧臣登基已有十五日,又是一年元宵节,按照惯例,元宵节要去金明池过。
只是这一趟跟着一道去金明池的,谢尧臣这一朝只有宋寻月和谢泽,反倒是太上皇身边的太妃们不少。金明夜宴过后,谢尧臣循例带着妻儿去外头接受百姓朝见,只有一家三口,而谢泽呆了会儿,就被楼下的各种新奇玩意吸引,拉着祖父祖母下去玩了,上头只剩下谢尧臣和宋寻月。
元宵佳节的繁华盛景,全然呈现在眼前,不断的有烟火升空,照亮整个夜空。
谢尧臣从宋寻月身后伸手抱住她,肩上大氅将她笼进怀里,望她侧脸,含笑道:“又是一年元宵节……”
宋寻月自是记得,当年他们便是元宵节第二天圆房的,宋寻月盖住了自己腹前他的手,后脑勺枕在他肩上,抬眼看他一眼,复又望向灯火辉煌的京城,感叹道:“是啊,那时怎么也想不到,我们会以帝后的身份,出现在这金明池畔。”
谢尧臣脑海中回忆着这些年经历的点点滴滴,唇边勾芡着浓郁的笑意,对她道:“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便是娶你为妻。若是没有你画的那本册子,当初父皇不会重新看到我,我也不会拥有一个愿意同我共享悲欢的妻子,不会想着外出游历,自然就不会有纠察官风,治理广南西路,著成《四海志》等所有事,更不可能有金金这样一个叫父皇满意的孩子。一切看似是我自己做成,但没有你,我不会有任何成事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