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嫁

赐嫁 第61节(1 / 2)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她望着晏无咎那张讨好的笑脸,心中忽然起了一个隐秘而可耻的念头——他为了挽回她,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于是,她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不”字,反问道:“你想让我陪你去赏花?”

晏无咎点了点头,脸上殷切一览无余。

宋姝垂眸一瞬,忽然道:“求我。”

晏无咎愣了一瞬,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她究竟是何意。

“阿,阿姝?”

宋姝挑眉,重复道:“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去赏花吗?求我,求我我就陪你去。”

晏无咎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纠结,被宋姝纳入眼底。

她知道,晏无咎素来自视甚高,将自己那点儿尊严看得大过于天,从小到大,更恐怕是从未讲过一句求人之语。

当初明明是他仰仗着自己才能保住东宫之位,然而两人相处之间,他却从来未有过做小伏低的意思,反而每次都是自己上赶着去追着他,勾着他,才能引他俯下那矜贵的身子,微微屈就于她,还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姝微微眯眼,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心中不免升起一些恶意心思。

她想看看,如今的晏无咎,是否会在她面前低下那颗高贵的头。

第六十一章

秋日疾风涌动, 原本高照的艳阳躲进了云彩身后,阳光退散, 屋内的光线转眼间也黯淡了下来, 惨淡的天光从琉璃窗外泄下,打在宋姝脸上,半暗半明。她慢条斯理的放下了手中金边瓷碗, 殷红而莹润的唇微微上挑,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来。

宴无咎望着她的神情有些无措,不知她为何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俊秀的眉峰微微蹙起, 他道:“阿姝,你这是怎么了?”

宋姝挑眉,说:“我没怎么啊, 不是你想我陪你去赏花吗?你想可是我不想, 所以我让你求我。你求我,我就陪你去。"

修长的睫羽随着她说话频率上下扑闪着,那双青色眼里浮着些宴无咎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丛林深处隐燃的暗火, 在悄声无息之间吞逝一切。

这样的情绪让他莫名感到心慌, 那个他一眼就能望到底的宋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便消失了,她身上曾经那种坦然到让他憎恶的单纯在他漫不经心间没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 是眼前这个心思不定, 让他琢磨不透的宋姝。

她似是不耐烦地撇了撇嘴,嗤笑道:“ 瞧我这破记性,忘了您身份尊贵, 想来这金口是万万说不得一个求字的。”说着, 她从婢女手中取过漱盅和帕子, 净了口,擦了嘴,还不待宴无咎反应,起身便要离开。

看她要走,晏无咎慌了神,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他说:“你从前不是最喜欢紫牡丹了吗?从丹阳新送来的,开得很漂亮,我带你去看好不好?”

果然。

宋姝心里冷笑一声,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爷终是不肯低头的,就连求人,也得像是这样拐着弯儿地哄骗。

可她偏不想如他的愿。在心海之下浮沉许久的暴虐的欲望升腾而起,在这一刻,她忽然起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她要让晏无咎在自己面前彻底丢弃那可笑而惹人厌的自尊;她要哄他,骗他,就像他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样;然后,她要驯服他,毁了他。

念头一出,筹谋许久的计划便迅速地明晰了起来。

她冷眼看着晏无咎,忽然道:“你还不明白吗?我就是要你说出那个字。”

她将意图就这么赤.裸.裸的暴露在了晏无咎的眼前。肉眼可见,他的唇不住颤抖起来,抬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一丝脆弱不解:“阿姝,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样逼他?逼他放下自尊,逼他吐出那个字眼。

宋姝笑了,冰冷而柔软的手指藤蔓似的缠绵拂过晏无咎的下巴,声音里带着些许诱惑般的温柔。

她问:“你不是喜欢我吗?朝着自己喜欢的人低头,很难吗?”

她微微偏头,像是不解似的看着他。

又问:“你想想从前,哪次出行不是我央着你,求着你?”

他总是有千万种的法子推脱她的邀约,每一次都一定要她放下女儿家的矜持,到东宫去找他,拦着她的手臂,声音娇脆地一遍遍求着他,磨着他,才能换他无奈一笑点头称好。

彼时,她深处热恋,狂热的爱意蒙蔽了她的理智,她的感官。即使在为外人面前骄傲如她,却从不觉得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低头示弱是件如何不妥丢人的事情。

但她现在明白了,他从来都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心里,自尊永远都是第一位的。回头想想,自己曾经不管不顾央他出行的模样落在他眼里,他是不是在心底也曾有过一丝暗暗的快意,一种觉得自己高她一等的轻蔑?

回忆侵袭而来,她微微眯眼,觉得讽刺。

抚着他的下巴使了些力气,修长的指甲在他柔嫩的死死按下,留下一道深红血痕,她问:“你口口声声说你喜欢我,难不成又是懵我的?”

“不是。”晏无咎的回答像是弹跳反应般迅猛,“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肯求我?是你觉得我不配?”

她微微张大了眼,话语间似是无辜,但是一字一句却都像是刁钻尖锐的刻刀在晏无咎的心头划下道道血痕。

在那一瞬间他知道,她什么都明白了。

自己曾经对她的那些不屑,轻蔑,那些觉得将她掌控在手,阴暗而可笑的心思,她一清二楚。

他就像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被脱去了最后一层遮羞的底衬,心里那些深藏的脏秽心思就这样彻底地暴露在了宋姝的眼前。他如坐针毡,羞耻而难看地抿住了自己的唇,目光躲闪,攥着宋姝的袖口却始终不曾放手。

宋姝又笑了,笑声很轻,像是夏日的薄纱在房中飘荡,转瞬就散在了空中。

“我至今也不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心思为什么会是丢脸的?我只是单单纯纯的喜欢你而已,为什么在你眼里,它就成了一个可以随意鼓弄,肆意玩耍的笑话?”

“不是,不是的。”他低着头,低声否认道,“我没有……”

“你撒谎。”她声音很低,准确无误地撕碎了他最后一丝无力的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