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们在殿内的凄厉告饶声,又隐约嗅着殿中还未散干净的血/腥/铁锈味,哪怕张无伤不断为自己架高心理防线,可原先不过是微微打颤的身子,还是不由得更为颤抖起来。
“望……望陛下,见下臣拙笔,勿……勿……”张无伤舌尖打着颤,想要说些什么,以试图减轻姜时堰等会赐下的惩处。
但没等他话说完,姜时堰就已抬手取过了那份文书,随即看着书上内容,一字一句低声道:“明德一十七年,是岁夏,姜使刺梁君于殿前;王死,梁宋震怒,三国陈兵于江北边境;过月余,帝不发令,江北危急。”
姜时堰淡声读着,目光也渐渐从史书之上,缓缓移到了张无伤面前,“世人皆言史官为帝皇忠犬,无论在任帝皇犯何等大错,史官也能将之美化为帝皇功德。”
“在你之前,”姜时堰将史书随手扔回案几之上,复又冷声道:“已有十数史官将我近日来所行所为,写为万民之幸,姜国之福,我这般不作为,皆是不屑与梁宋二国争斗,是姜国瞧之不上梁宋。”
“怎么到你这,便不这样写?”
姜时堰垂眸看着张无伤,眼中的冷意好似能将身前人活活冻死一般,而张无伤闻言,心中也登时一慌。
虽然他还在竭力控制着自己声线稳定,不让姜时堰看出自己的恐慌,但两股却早早战栗抖动不已。
好在姜时堰对他这副模样没有过多关心,仅是定定地看着他,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写。
是以在又吞了吞口中唾沫后,张无伤也再是咬唇低声道:“回,回陛下,下臣私以为,以史为镜,可知兴替。”
“无论陛下今日所行是对是错,皆应于史书当中如实所记,若往后陛下因这一决策,使得姜国兴盛,则是言陛下明瑞,是为姜国中兴之主,自无需遮掩;若陛下行此举……”
张无伤说到这,面上还带着的少许血色也微微一空,但感受着姜时堰的目光仍投射在自己身上。
在沉默半晌后,张无伤也只得紧咬着牙,强压下心中惶恐,道:“若陛下行此举而未使姜国受益,往后陛下也可以此为鉴。”
“所以无论哪一言论,最终都是为陛下获利,为姜国得幸,因此臣认为,史书实无必要将陛下所行之事,过多美化与赞誉。”
“何况臣为史官,书以正史,本就是微臣职责,臣怎敢乱为。”
“是吗?”姜时堰看着躬身行叩拜之礼的张无伤,眼中探究神色也转为平静淡漠,道:“所以你所认为的正史,也在明言我今日不作为,已使得姜国江北陷入厄难?”
“臣……臣,”张无伤低垂眉眼,额间湿汗也不断流下,他想说些什么,辩解什么,但史书已成,也代表着他心中想法,纵是他还想狡辩,也不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