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的怒火跳跃鼓动,忍不住地想要喷涌而出——哪怕已经撕碎它们,裹满心脏的愤怒依旧发泄不出去。
胀得胸口疼。让它恨不得吃掉它们,生剖活剐,一块一块地生吞。
它嚎了许久,久到嘶吼声从尽头荡回来,久久散去,它才停下来,窝在妈妈的胸口上,看着她挣扎、想翻身、不安地乱动。
整个甬道昏暗、寂静,她恐慌折腾的声响便显得愈发清晰,一声一声传进它的耳蜗,让它气愤地跳起。
它张嘴一口咬住她的脸,藏起毒牙的嘴巴重重地咬她,将她那不多的颊肉狠狠吸住。它想让她醒来,痛醒她。
哪怕吸吮得她的颊肉扯出长长的形状,她终究没有醒。
小蛇烦躁地松开嘴巴,脸颊肉因为吸吮后松开而发出“啵”一声巨响,她也紧紧只是皱皱眉,右脸红红的一个圆圆印子,和小蛇的嘴巴一样大小。
它本来很焦躁的,看见那个逐渐变得深红的印子,莫名有些心虚。
妈妈不让它舔她,但是现在,它在妈妈的脸上咬出好红好红一个印记,还微微肿了。
这一刻,它小小自私地希望她不要醒。
睡吧,一直睡。它会守在这里,不让任何东西进来骚扰她。
小蛇在内心祈祷,期盼她多睡一会,最好睡到脸上红红的痕迹消散才醒。
虔诚的祷告刚念完,它的妈妈,颤着睫毛,蹙着眉头,痛苦地呻.吟着睁开眼。
完了!
小蛇心里叫着,身体却向她扑过去,小小的一条贴在她的脸上,睁着一双漂亮的碧绿眼睛惊喜地望着她。
醒了!
妈妈醒了。
它“嘶嘶”叫她。
许清月混沌的脑袋在看见那双碧绿瞳孔时,骤然清醒了,随之而来的便是浑身的痛,被啃噬被撕咬的疼,细细密密传遍全身。
疼得她溢出声,身体忍不住蜷缩起来。
刚弯起腿,那些伤口又被撕裂开,浸出血来。
小蛇爬去舔。冰冰凉凉的蛇信舔在她发疼的伤口上,竟然让她的疼痛缓了几分,就像被冰冻一样,她感到舒适。
但还是叫住它:“不、要……舔……”
出口的声音沙哑到破声,犹如破洞的老箱子,还被呛了风,蜷缩起来咳嗽。
“嘶嘶!”
“嘶嘶嘶!”
小蛇飞到她的肩膀上去,急切地用尾巴扫她的背,替她拍抚。
但它只是一条,细细的一条蛇,拍的动作好似一片掀不起风的羽毛,没有任何作用。
她越咳越凶,越咳越狠,咳很久很久,最后埋头咳出一口血来。
脑袋也昏昏沉沉,盯着发暗发晕的地面,耳朵里嗡嗡作响。
她颤颤睫毛,闻着泥土混着血的厚重味,视线晕眩地晕倒过去。
“嘶!”
她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刚才还会说梦话的,现在呼吸都变弱了。
小蛇急得在她身上猛跳,她浑然不动。
忽然,它叼起她,往甬道的尽头挪动。
它的力气不大,拖很久,才挪出一点点距离。妈妈躺在地上,衣服全被擦擦破了,露出伤痕累累的肌肤。
因为移动,刚凝固的血痂再次裂出血来。
小蛇停下,松开她,猛地掉头扑出去。
几秒钟之后,它抓出来一条蟒,蟒有人那般粗,肥肥壮壮一脸凶恶,却委屈巴巴地卷起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类,脑袋驮着像一根线的幼蛇,往幼蛇指挥的地方蜿蜒。
转弯的时候,它的尾巴不小心撞到甬道的墙上,连带尾巴里的人类也撞上去,发出“嘭”的一声。头顶的小蛇刷地一尾巴扇在它的脸上,喝它好好看路,不准再撞。
蟒被抽得昏头昏脑,好半响才找着南北。
心中气愤,它语气嘲讽:“她都要死了。”
嘶嘶声音刚落,嘴巴又挨了一巴掌。
蟒怒到“哼哧哼哧”出气,又没本事扇回去,但怎么想怎么不甘心,顶嘴道:“本来就是!全身186个洞,被89条蛇咬了,咬她的种类就有32种,你怎么知道她有没有中毒,就算不中毒,离残废……”也不远了,手筋都被咬断了。
它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颗石头直接往它嘴里怼。
怼石头的幼崽目光凶狠地瞪住它,那不善的蛇信狠狠弹动,不大的毒牙毕露,赤白白地威胁它:“再说,扯断你的蛇信。”
蟒咽了一口口水,差点将那颗和它口腔一样大的石头噎下去,庆幸它反应及时,硬生生吐出来,否则,半死不活、不死必残的是它,不是背上的两脚兽了。
它后悔死了,明明五天没有出门,怎么偏偏今天想着出门了?刚出门就碰见它,第一眼看见它是幼崽,蟒还想放它一条生路,谁想,它堂堂一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壮蟒,竟然差点被它咬死,幸亏它会谈生意,帮它驮人,堪堪捡回一命。
蟒听从它的指示,在甬道里拐来穿去,它感知到周围渐变渐浓的恐怖气息,有点不想再做这笔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