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森蚺瞅瞅弟弟,瞅瞅白蛇,再瞅瞅弟弟指的地方,摇头。它要和弟弟一起去。
小蛇横它。小森蚺瑟瑟地锁了锁脖子,不情不愿地垂头:“哦……”
它一游四回头,瞅小蛇。
小蛇扬起尾巴,抽它。尾巴还没有落到小森蚺身上,小森蚺立刻窜了出去,逃得飞快。
“不准上岸!”
小蛇叮嘱它。
小森蚺远远地答应:“好!”
小森蚺一走,海洋寂静下来。
小蛇浮在水面,和白蛇相视。
白蛇从没有这么不安过,心脏恐慌,尾巴惴惴地扫着海水,海水被它扫出一层一层的涟漪。
老黑蛇瞧见,急切地游上来。白蛇的尾巴直接扇在它的身上,将老黑蛇打得一顿,也将自己心中的紧张全给打散去了。
白蛇望着小蛇——不用确认,它急急赶来的第一眼看见它,便知道这是自己的幼崽。
那双碧绿的瞳孔是它见过最美的。鳞片是族内最漂亮的鳞片,像外面的深海里鲛人的纱。莹莹剔透。在阳光下,泛出似蓝非紫的银白光泽。
白蛇极度骄傲和满足,它精心挑选的雄蛇加上它自己的基因,产下这么美丽的孩子。雌蛇一向是一胎多卵,族里唯独它只得这一卵。
因为仅此一枚,生产之后,它和雄蛇交换照看卵,让它平安破壳成长——在族内,雌蛇产下卵,便会离开。让幼崽独自破壳生长,雌蛇只会偶尔去看一眼,更多的是从不去看。
偏偏,它极力照顾的幼崽,被森蚺抢走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才看一眼,又要分离——哪怕它知道分离是必定的,但它就是不舍。
白蛇声音低柔地问它:“喜欢大海吗?外面还有很多不同的大海,我带你去看。”
小蛇不回答它,而是说:“我知道你是我的妈妈,亲妈妈。”
白蛇怔住。
小蛇说:“我还有一个妈妈,是人类。她对我很好,我很喜欢她。”
白蛇张开嘴,“这……”
它“这”了许久,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小蛇说:“在蛇类,我们生下来就会和你们分开。在人类,孩子可以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白蛇问它:“她知道你要跟着她吗?”
小蛇点头点得很快,仿佛非常肯定又迫不及待地告诉它。
见它这样的动作,白蛇的心脏哽了一下——它只是想看一看自晓说的幼崽,就像族里的一些雌蛇会偶尔去看自己的孩子们。它也想看自己的孩子有没有成功破壳成长。
真正看见了,它又想看第二眼第三眼……想看很久,看它到成年。
但,它的孩子,认了一个新妈妈。
白蛇问它:“是森蚺的妈妈吗?”
小蛇睁大眼,不可思议,“那是我的妈妈。它是捡来的。它太傻,我和妈妈不忍心抛弃它,便收养了它。”否则,当初它一破壳便吃掉小森蚺,不会让它长大了。
幼蛇破壳,要即刻进食,才会成长。
它就是少吃了一口森蚺,才一直长不大。
小蛇“哼哧”一声。
白蛇头一次感知到它小孩子一样的气性,让它欢喜。那一直以来紧绷的气,松了几分。
白蛇笑着夸它:“你是善良的。”
小蛇抬了抬下巴,等待着什么。转眼看见是白蛇,又放正下巴——只有妈妈,才会在它抬下巴的时候习惯性给它挠痒痒,别人——亲妈妈是不会的。
小蛇低声“嗯”,它说:“我们见过面了。”
说完,看着白蛇。
意思很明显,见过,就散了。
像族里所有成年蛇和幼蛇那样,分居而过。
白蛇刚泛起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它一直望着小蛇,好似要把幼崽的所有一切——呼吸、此时的鳞片厚薄大小、气息、声音……全部记在脑海里。
“以后,你们不要追我的哥哥。它跑得慢,小心吓死了。”
小蛇最近发现,笨蛋哥哥的心脏跳动有问题,不知道是被大黑蛇们吓的,还是游累了。
白蛇说:“那孩子的身体不健康。”
小蛇没应。当初没有吃掉小森蚺的另一个缘由便是小森蚺身上一股臭烘烘的药水味,让它实在下不了口,便锁进铁盒子里,眼不见为净。
白蛇说:“可能活不久。”
小蛇权当没有听见,“我走了。”
它说着,掉身往海岸游。
白蛇追它,并排在小蛇身旁。白蛇是长长大大的一条,小蛇是细细小小的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