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佣说:“先生,小姐一直吵着要见你。”
方睿明上楼,还在楼梯,便听见方婷的骂骂咧咧从房间里飘出来。骂他、骂申河、骂祖宗,什么都骂。
方睿明嗤声,一把推开卧室的门,被绑在床上的方婷蓦然住嘴,抬头用眼珠瞪他。
“方睿明,你松开我!我要出去!”
方睿明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床前。他把紫百合丢在她身上。方婷看着那朵花,顿住,随即又是大喊:“放开我!你不放我,我妈今晚就从地下爬起来咬死你!”
方睿明的眉眼瞬间沉了,怒声道:“说话就说话,提你妈做什么!”
“你的母亲去世十年了,还不让她好好安息么!”
“是你不让她安息,是你老糊涂,被申河那个猪狗不如的东西骗得团团转!”
方婷愤怒地大吼,眼睛瞪得圆圆的,瞪着方睿明,几乎快要哭出来。
“我有证据,你翻我手机啊!前几个月在外面的不是我,我被申河卖了!你们都被他骗了啊!申河才是骗子!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翻我手机啊!”
“翻啊!”
方睿明没有动,只是垂着眼,看着她。深黄色的眼皮下的瞳孔,深邃的,老沉的,锐利的。
他把整个世界都看得很清,看透人心。
那双眼睛折出的目光,像一桶冰水,从方婷的头顶,泼到脚,淋得她浑身冰凉、瑟瑟发抖。
方婷不是那种心很细的人,在这一刻,她意外地有点敏感,极度敏感。
“爸……”
她讷讷地叫,睁睁的眼里,雾蒙蒙的汽化成了水,一串一串地从眼眶里流出来,顺着眼尾,流进耳朵里、头发里,浸得头皮冰凉。
鼻腔堵塞,她再也骂不出一句话来。
方睿明伸出手,抹掉她的眼泪。他的手指,有中年人专属的厚重,重重地擦过方婷的眼角、眼尾、脸颊,擦得方婷生疼。
小时候,她从自行车上摔下去,摔疼了,坐在地上哭,他也是这样没轻没重地擦,擦得特别重疼别疼。
方婷“呜”一声,嚎啕大哭出来。像摔倒的那次,哭得惊天动地。
方睿明解开她身上的麻绳,拉着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手背。
看着她哭,听着她哭。
等她哭够了。
方睿明说:“小申是一个好孩子。”
“婷婷,这个社会,没有人能全心全意过一种生活。男人、女人、小孩、老人,每一种人,都会开小差。你只用看,他们开完小差后,是回到家庭还是离开家庭。”
“好好和小申在一起。”
方婷点头,拼命点头,哭哭啼啼地:“好!好!”
“爸,我想去找我的朋友。”
方睿明说:“爸爸帮你找。”
“不!”方婷猛地坐起来,从方睿明的手里一把抽出自己的手,“不要你找啊,我自己去瞅她们!”
“不行。”
方睿明语气坚定地说。
方婷直接跳下床,匆匆塞上鞋,就要跑出去。
刚起身,被方睿明一手惯倒。方婷猝不及防,直接跌坐在床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的爸爸。
方睿明的眉眼沉得可怕,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你给她们打电话,问她们在哪里。爸爸派人送她们回家。”
不容置喙的语气。
方婷愣了好半响,挥手捞起柜子上的镜子“哐当”砸在地上。镜子四分五裂,玻璃渣四处跳溅。
她撕心裂肺地大叫、大喊、大吼。
方睿明无动于衷。
等她把房间里的所有东西砸光了,方睿明叫来家佣收拾。
他说:“想好了告诉我,我安排。”
说完,他离开。
方婷站在窗前,听着房间门在背后“咔哒”上了锁。窗外的楼下,站了一排家佣。就像她刚从房子里醒来,和许清月到处找可以逃跑的地方,那时候,楼下大厅里站满了佣人,楼外窗下站满了插着□□男人。
草坪上的炮车的炮筒口,像此时天上明晃晃的圆圆的太阳,烧得人千疮百孔。
同样烧的人还有戴子真,他刚做完早间节目,准备收整资料向组长打申请,选个档报道陈小年的事。
能报的几率不大,他却想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