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嫌弃地看它大块的圆滚滚的身躯,说:“你不行,你太大了,会压死妈妈。还有另一个办法可以物理降温。你用水盆里的凉水,浸透毛巾,敷在妈妈的额头上。”
小森蚺听着弟弟一句一句的话,莫名其妙觉得弟弟说的很对。眼看着弟弟又变小了,趴到妈妈的脸上睡觉。它低声对弟弟说:“弟弟,对不起……”
它刚才错怪弟弟了,以为弟弟是在欺负妈妈。
小蛇“嗯”一声,说:“你好好照顾妈妈,我睡觉了。”
如此重担交到小森蚺身上,小森蚺全神贯注,用大尾巴生疏地拧毛巾,坐在沙发旁边,一次一次地给妈妈换毛巾。
起初的毛巾湿哒哒的,拧不干,放在妈妈的额头上总会流下水来。后来,它拧熟练了,毛巾被拧得干巴巴的,皱皱地搭在妈妈的额头。
小森蚺望着妈妈,看妈妈的红烫烫的脸在冰毛巾的作用之下,变成苍白的。
——烧退了。
它“嘶嘶”欢喜,转眼看见弟弟和妈妈睡得香喷喷,忙忙闭上嘴巴,把笑声吞进肚子。笑声在肚子里滚一圈,变成“咕噜咕噜”的饥饿。
它饿了。
好饿呀。
想吃大螃蟹、大鲨鱼、大乌龟——只要是大的,它都想吃,越大越想吃。
小森蚺趴在地上,脑袋对着妈妈,瞳孔里全是妈妈的身影,和在妈妈脸上的睡觉的弟弟。
这种感觉真好。
但是,好饿啊……
肚子的叫声越来越响亮,它窘窘地蜷缩身躯,把肚子藏起来,也想把肚子的叫声藏起来。谁想,它动一下,肚子“咕噜噜”地叫,动一下,叫一下。
叫得惊人耳朵,又频繁,像没有封口的喇叭,“咕噜噜”,“咕噜噜”,一直“咕噜噜”。
妈妈被吵得动了动,弟弟也烦烦地翻身。小森蚺窘红了脸。它抱住尾巴,匆匆爬出花园,跳进海里,游到远处去抓鱼吃。
这片海里没有大鱼。贝壳很小,海螺很小,螃蟹也很小。一大把一大把地塞进肚子也不管饱,勉强填个牙缝。它吃到肚子不叫了,匆忙爬回家去。
妈妈和弟弟睡得香喷喷。
它小心翼翼地挪动大身体,蜿蜒进客厅,在沙发旁边蜷缩躺下,和妈妈面对面,望着妈妈和弟弟睡觉。
这一望就是一个下午加一整晚,太阳从海面缓缓升起来。
橙红色的一个圆,光线却是金色的,金亮亮地从海面透来光,铺进花园,照进阳台和客厅。
客厅照亮了,妈妈不舒服地颤动睫毛,好像要醒了。
小森蚺仓促爬过去拉窗帘——它想让妈妈多睡一会儿,妈妈很久没有睡过觉了。从婷婷姨姨的城市来到这里,在大巴车上,妈妈一直在陪着它玩。
窗帘被清晨的海风卷着往外面飘,小森蚺爬到阳台上,探头张嘴去咬它回来,刚刚舔到窗帘的边,耳蜗里炸起一声尖锐的尖叫:“啊!!!!!”
小森蚺猛地往叫声地抬头,看见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在花园外面。
有些熟悉……
啊!是外公外婆!
小森蚺兴奋地窜过去,欢喜地叫:“嘶嘶!嘶嘶!”
——外公!外婆!
许妈妈和许爸爸听不懂,眼眸里,惊恐地倒映着一条巨蟒,猛地朝他们扑去!
许妈妈还没有从第一眼的惊吓中稳住心神,再被它这凶猛地一扑,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许爸爸急急扶住她,才没有让她倒在地上。
小森蚺仓皇停下,看着晕过去的外婆,缩了缩脖子——它又忘记了。
不仅连感知能力变弱,感受不到有人来,连记忆力也变差了。
人类害怕蛇。蛇要远离人类——弟弟告诉它好多次。它有时候总忘记,只有妈妈和弟弟在身边的时候才能记着。
在许爸爸看向它时,它从右边的花园窜出去,飞快入了海。
许爸爸回头望海里看,只看见深蓝的海水炸起一朵硕大的海水,那条庞大的森蚺藏了下去。
乖,也有灵性,偏偏长得太庞大,太吓人了。
许爸爸此时的心脏还“嘭嘭嘭”狂跳着。
他托着许妈妈往旁边的岩石上放,正要松手起身,看见岩石上放着一个粉色的手机,正是小姑给许清月买的那个。
“手机乱放,难怪打电话没人接。”许爸爸嘀咕着,把手机放在衣服的外袋里,推开花园的木栅栏,转身背起许妈妈走进去。
许清月迷迷糊糊听见一些动静,颤着睫毛睁开眼,仰头往阳台上看。金灿灿的阳光刺入眼帘,眼睛不适地闭上。
再次睁开时,看见一道模糊的影子逆着光走进了。
高烧后的脑袋有些糊涂,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窗帘被来人的手掌掀开,许清月才朦朦胧胧看清来人——
“爸、爸!”
她惊喜地叫,声音出口哑得不成样子,像刀刮木箱子,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