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民在他的田地里发现了一种害虫,咬死了他的大部分庄稼,如果他不收拾,这害虫会一直留在地里。于是,他决定喷撒大量农药,除掉害虫。
可是,害虫极有可能趁他不注意,飞到隔壁老友的田地里去。
到时候农药撒了也是没撒,一旦他再次种植庄稼,害虫还是会飞回来。
于是他想一不做二不休,两块田地全撒了,就算老友的庄稼是好的,就算撒农药会杀死老友的庄稼。为了大家的未来,那老混账还是牺牲一点吧。
战争就像一辆巨型战车,一旦发动,势必要绑上坤舆界的所有人,不死不休,没有人能置身于外。
“我讲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你,战争的本质是为了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哪怕这个朋友奸诈险恶,哪怕这个朋友曾经与你挥刀相向。只要你们有共同目的,一时之间有共同利益,那你们之间的合作便没有阻碍。就算有,那就闭着眼睛跨过去。”
他皱眉,道:“朋友,那些同我一样被海族摧残的人,我该去无相魔门说服他们吗?”
她轻轻笑笑,摇摇头。
“不是他们。”
他回头看向背后的滨海城,那些困在城内,紧紧关上城门,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民众,惊惧不安地盯着海平面,似乎随时要吓得昏厥。
“他们实在……”
她冷不丁地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他的嘴。然后扭过他的头,让他看向尸体堆满的沧溟海。
一瞬间,十个太阳消失了,沧溟海里的尸体也消失了,沧溟海又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蓝色的海水深邃不见底,平静的海面下隐藏着危机和死亡。
就在这个时候,海水一分为二,露出了深海的海底。
比囚禁人族的岛礁更深处的地方,无数蚌族被关押在黑暗无间的洞穴中,每日每夜的喘息生活只是为了产出更多的珍珠,而这些珍珠却留不在手里,要送给势力庞大的蛟族。
年老体弱的蚌族被无情地抛弃,碾碎成灰,尸骨无存,最后成了敷在脸上的粉末。
美丽弱小的小鲛人一族被强壮的鲛人一族关押在一座孤岛上,身上源源不断地产出丝薄华丽的鲛纱,披在强壮的鲛人身上,或被卖进人族的城市。
小鲛人只能蜗居在一处,每日歌唱到喉咙哑破,夜里被强壮的鲛人拖入洞穴,生出更加强壮美丽的孩子。
……
青鲨看到,海族里不止有蛟族和四大族群,还有更多弱小的族群,它们也被压迫着、奴隶着,同以前的他一样,每日每日过得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这些年来,蛟族卖给人族大量夜明珠或海产品,量大到惊人,全然不是一个族群能够正常产出的量。这些货物里,恐怕少不了压迫。”
“你的朋友不止有人族,更重要的是无数同你一样受到压迫的底层海族。”
她重重地揉着他的头顶,温柔的声音夹杂在风里,传进耳朵。
“佛门弃徒?”
听到这个词,青鲨浑身一怔,刚要开口辩解,却听得她道。
“别说,这称号一听就是独行侠,还挺酷。”
她沉默了一会,语气变得沉重起来。
“但是,你做的明明是歌功颂德的好事,你明明应该成为万人称颂的英雄,何必走入歧途,去做一个万人唾骂的弃徒呢?”
青鲨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头低得更下了,闷闷地说道:“你觉得我做的是好事?”
他看着手里的剑,剑刃上抹不干净的血和肉渣。
灭绝人性、丧心病狂……
他本以为,他应该是这样的。
他会被刻在耻辱柱上,被慈幼局的师傅和同学,被万佛宗的师兄弟们,被方天,被她看不起……
他这样只会杀人的怪物,怎么会是英雄?
她重重地揉着他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按着,暖意从头皮一直往下,划过他烧红的耳尖,缠过他干涩的喉咙,噗哧穿透怦怦乱跳的心脏,一路蔓延到他的心底。
“当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只是在实现理想的路上,不要忘了,你不是孤军作战,你的身后还站着无数人,无数怀揣着相同理想的人。只要你振臂一呼,高高举起你的旗号,他们便会跟在你身后,随你冲锋陷阵。”
她拍了拍他的脸颊,将他的脑袋转向沧溟海的方向,道:“你看!”
他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沧溟海底部,那些受到压迫的海族,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他,它们的脸上流露出疑惑,接着,麻木无神的眼里慢慢地迸放出光彩,像是剥开一尊尊石像,眨眼间便活过来了。
它们满眼期待地看着他,解开脚下的镣铐,一个个手里攥紧了刀剑利刃,满脸兴奋,就像修士攻破岛礁那天的他一样。
只要一个口号,它们便会像那天的他一样,把刀砍向奴役它们的主人。
为什么是它们吃我们,而不是我们吃它们?
为什么是它们奴役我们,而不是我们奴役它们?
为什么它们是主人,我们是奴隶?
谁决定的规则?天道,还是实力?
如果是实力的话,只要我们联合在一起,拧成一条绳子,战胜上头的那些嚣张跋扈的海族,是不是就可以翻身做主人了?
这万年不变的规则,这万年不变的世道,是时候该变一变了。
青鲨抬头看向她,就像拨开云雾一般,她替他指明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魔道天骄、佛门弃徒之外,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