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提着鸟笼,一手摸出一副圆框眼镜,按在鼻梁上,生生压住了眼神里的锐意,取而代之的是愚钝和憨厚。
他最后望了队伍一眼,轻轻一笑,转身离开了。
鸟笼里的涂涂鸟面容狰狞,它疑惑地看向虞世南,吐出一句人话,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玩腻了?我还以为你要陪那群傻子走完......”
话还没说完,嘣——天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血月炸了。
万丈佛力蹦出来,闪耀刺眼,直直照在百鬼夜行的队伍上,哀嚎声和怒骂声从队伍前一直响到队伍尾。
佛力微弱,对百鬼夜行的魔修造成不了伤害,可是冷不丁地被这么一吓,众人心里渗得慌。
百鬼夜行最前方,“魔主”面色一狞,破口大骂。
“哪个兔崽子干的,老子要扒了你的皮,挂在天上当月亮。”
第176章 176虞寿楼
◎虞长老是怎样的人?◎
卯时,钟敲三下,天幕的魔气唰的一下被吸走了,天色大亮。
晨光熹微、旭日东升之类的自然现象,在漳州界从未出现过。无相魔门的魔修们和世代居住的凡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从黯淡无光的黑夜转眼间跳到天明大亮的白昼。
一夜寂然的屋子传出些许声响,过了一会,声音大了起来,床褥的摩擦声、泼水声、桌椅板凳的搬动声一一传出,屋子的主人起床了。
这样的声音从每一间屋子里传出,寂静的街道顿时吵闹了起来。
这一刻,漳州界才算醒了过来。
率先开门的是闹市两侧的店铺酒楼,街道口,包子铺的门板动了动,一个中年男人从里推开大门,扛着几个大笼子走了出来。
他把大笼子依次叠在地上,打开笼屉瞧了一眼,花样繁多的包子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他合上笼屉,掐指捏了个法诀,热腾腾的雾气从笼子下方升起,穿过木笼的间隙,一层层往上升腾着。第一缕热雾从最上头钻出来时,包子的香味扑面而来。
哒、哒、哒。
悠闲沉稳的脚步从街口走来,中年男人吆喝了一句,“包子喽,新鲜出炉的包子喽。”他抬头看去,一只黑绸金边的靴子迈进视野,他顿时咧嘴一笑。
“虞爷,今日来得忒早。”
虞世南穿着一身黑色绸缎长袍,衣角缝了一圈金线,衣袖和寻常魔修不同,而是窄袖。腰间玉佩琼琚,脚步轻移,竟没发出一点声音。
他左手提着一只鸟笼,右手食指去逗那涂涂鸟,食指上赫然戴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昆仑玉戒。
中年男人掀开第一层笼屉,把香气往虞世南的方向扇,笑问道:“今日照旧?”
虞世南和善的笑了笑,一束阳光打在圆框眼镜上,掩住了后边的眼神,“换成青菜的吧,昨夜陪小辈们玩了一场,又被月亮的恶作剧吓了一跳,还没缓过来。闻到肉味,胃里不太好受。”
“好嘞。”
中年男人捞出两个青菜包,利索地装进油纸袋,一扔,正好扔进虞世南手里。“昨夜确实闹腾,您兴致不错嘛,百鬼夜行都参加了几十年吧。”
中年男人又看向鸟笼,“涂涂鸟还是和以前一样?它今日怎么不叫唤?”
虞世南笑了笑,“它就不用了,昨夜玩得太疯,估计累了。”他抬手抚向涂涂鸟的后脑勺,涂涂鸟登时浑身一抖,尾羽倒竖。
咕——
啼叫沙哑刺耳,尾音微微有些颤。
中年男人摸头一笑,盖上了笼屉,嘴里嘟囔着还真是累了。
虞世南在摊子放下一颗上品灵石,对着中年男人喜出望外的神情,他点点头,边吃包子,边往大街里头走去。
街上没有多少行人,两侧的店铺慢慢地开了门,店主们睡眼惺忪地推开门,一眼瞧见打门口路过的虞世南,一边打呼,一边朝他打招呼。
虞世南一一点头,嘴里唠嗑两句,缓缓行到这条街的街尾,手里的两个包子都没吃完。
包子皮冷了,馅里的青菜叶子恹嗒嗒的,他塞进鸟笼,放在涂涂鸟的食碗里,笑道:“吃了吧。”涂涂鸟扭头,两只锋利的眸子直直瞪着他。
虞世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轻轻地道了两个字,“吃完。”
涂涂鸟盯着卖相不好的包子,绷直身体,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一头埋进食碗,一口一口大嚼起来,撕咬得青菜碎叶到处都是。
虞世南瞅它一眼,提步又往另一条街走去,一路朝人打招呼,一路随手买了些新鲜玩意儿,灵石如流水般花了出去。
未时,他停在了闹市最中心的酒楼门口,牌匾上金光闪闪地刻着三个大字——虞寿楼
虞寿楼,漳州界占地面积最大、装饰最富丽堂皇的酒楼,也是漳州界的地标建筑。大衍宗麾下的樊楼主说书、饕餮禅的泰和楼主美食,而虞寿楼主唱戏。
历史上发生过的惊心动魄的大事、风花雪月的爱情改编成戏曲,运用修士的手段,在一个小小的戏台上重新演绎,把看客再次带回那一段历史中,便是虞寿楼最大的看头。
虞寿楼仅漳州界一家,可虞寿楼的戏曲却被传颂传播到整个坤舆界。外边,不少饭楼酒肆私自拿过虞寿楼的戏曲,完乎搬了过来,虞寿楼也不介意。
虞寿楼一直宾朋满座,不少外来修士专程来到漳州界,就是为了一见虞寿楼真实的风采。
现下,虞寿楼门口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里头人头攒动、喧闹不止,外头里边都热闹非凡。
门口,一名衣着华丽的魔修拉着虞寿楼管事的手,讨好着讨要一桌椅子。管事面露难色,一直婉拒。
“席位都要提前三个月订,之前虽不少灵修取消了席位,却也在一日之内就被魔修们订满了。今儿个真腾不出位子了。后边站着也不要钱,不如您今日委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