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荡天地仿佛静了一瞬,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就算是再普通的野花,刺目的血与狰狞的尸体看多了都是极美的。
他初次生了怜悯之心,连着被血污浸润的泥土一同带回军营,他看着这花野蛮生长,看着它一日日愈发坚韧,根茎也逐渐粗壮,直到花苞绽放开出了花朵,细如绒毛的花蕊竟然是浅蓝色的。
蓦然间哪吒想到了那双可以容纳天与海的碧蓝眼睛,他突然有些怀念。
不久之后,申公豹率领一干人马漏夜偷袭,等他回来时,那朵花早已在铁蹄的践踏下零落成泥。
哪吒怔了一怔,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双好看到让他失神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时隔多年的后悔自东海海边吹到了牧野的战场,被杀戮填满的胸腔陡然之间裂开了一个豁口,怎样都缝补不上了。
他不该杀了敖丙。
他错了。
哪吒久违地感觉到了难过。
自打那一天起,哪吒生人勿近的疏离性子终于有了些温度,他逐渐融入到群体中,会听无聊的笑话,会和将士们一起喝酒,会一起打猎,也会时不时梦见那道蓝白色的身影,冷冰冰的脸一点点软化,偶尔还会露出笑容。
众人惊叹不已,从军的厨娘夸赞他笑起来很好看,哪吒却想到了敖丙,他从没看过小白龙笑,不知道他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朝歌城破,纣王焚于鹿台,长达二十八年的战争结束了,同日封神榜开,姜子牙忙得脚不沾地。
“你想救活那豹子?”
是夜,哪吒冷不丁出现在他身后。
“他是我师弟。”姜子牙订正他的用词。
哪吒扫了眼他拟定的密密麻麻的名单,倚着窗框问了句:“还有名额吗?”
姜子牙早有预料,慢悠悠地笑了笑,“你有什么?”
“我行军多年积累的战功,够吗?”
“你可想清楚了,这莫大机缘拱手于人?”
哪吒一推砚台,“够了就写上。”
姜子牙从善如流地蘸了蘸墨汁,边写边说:“东海龙王来找我,用满龙宫的宝物恳请我写上他儿敖丙的名,那定海神针就不错,这人情我还是挺想要的。”
哪吒难得没嘲讽两句,姜子牙笑道:“等再见了人别板着脸,多笑笑,脸皮厚是能当饭吃的,摆架子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