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当然开心。”
一团没有实体的浓雾出现在他们身后,把他们笼罩进一片雾气中。
看着白茫茫一片的四周,玖茴脸上没有半点意外,似乎猜到这缕偷藏在凡尘,曾经附身过歪嘴刘的神识会来找她。
如果仇恨能够计数,她一定是得数最高的那一个。
她牵着祉猷的手:“居然能躲过天道,保留这缕残识,你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神明”二字,带着浓浓的嘲讽。
“闭嘴!”
“您苟且偷生,刚躲过天道就来找我,是为了让我闭嘴?”玖茴冷笑:“可惜我生来叛逆,怕是无法让你如愿。”
“你一个小妖,胆敢如此无礼!”
“神君如此厉害,何必靠着这些浓雾掩藏身形,是怕我们把你最后一缕神念也消灭了?”玖茴一手牵着祉猷,一手紧握女神鞭:“我从未见过如此窝囊无用之神。”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被天道责罚?”白茫雾气中,传出带着不甘的怨恨:“你毁我计划,藏起火羽,让我失去神身,我岂能容你活于世间?”
听到这话,祉猷眼神冰寒,望向雾气某处。
听到这种指责的话,玖茴有些失望,原来失去了神的身份,这个害了无数生灵的东西,也不过如此。
“你说得对,我是故意的。”玖茴笑了一声:“如果我不大张旗鼓让妖族毁去恶妖坟墓,又怎么能激怒你,让高高在上的你,不顾一切来惩罚我们?如果我没藏好那片火羽,天道又怎么能知道你私自神降凡尘?”
“你犯了错,天道惩罚你,我们就是最无辜的受害者。”玖茴反问:“你来凡尘渡劫,是你的命运。但你因一时喜怒,便害死这么多人,那你就不是我们心中的神,而是面目可憎的魔鬼。”
“谁说神就要怜悯世人?”浓雾不屑冷笑:“那不过是无用人类的自我想象罢了。”
“谁说凡尘生灵就要任由神定生死?”玖茴反唇相讥:“那不过是无用神灵的自我想象罢了。”
“如果不是你改变命运,人间界早就已经毁于神的诅咒中。你本该是不死树,本该与十大宗门成为生死仇敌…”
“我早就说过,世上没有本该发生的事!改变命运的不是我,是万千生灵自己。”见这抹神的意识如此不讲理,玖茴觉得它也许只剩下高高在上的傲慢,连最基本的理智都没有了。
“在我最容易夭折时,扶光费劲心思养活了我的幼苗。在我年幼不知事时,女神城的百姓,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包容与善良。在我成长之时,长辈们教会我辨别是非曲直。在我长大时,师父与师兄师姐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同门之爱。”
“是他们造就了现在的我,拯救了他们自己。”
“这些不值一提的东西,值得你放弃甘木之身,放弃飞升之路,甚至把甘木之灵化作世间生机,只为了复活那些花草树木?”
这抹神识不明白,这些蝼蚁般的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
“可就是这些你口中不值一提的东西,唤醒了天道,让你神死魂消,只剩下这缕私降凡尘的神识苟活。”玖茴给祉猷使了一个眼色:“天道都承认他们的存在,你算个什么东西?”
“竟然敢羞辱我……啊!”
突然浓雾发出一声惨叫,它看着自己被一剑劈成两缕的微弱神识,以及绑在身上的鞭绳:“你方才在故意激怒我?”
“终于反应过来了。”玖茴看着这团灰蒙蒙的玩意儿,眼中满是嫌弃:“灰扑扑的,真是平庸得让人难以发现。”
习惯了傲慢,便无法再做到隐忍与俯首。
高高在上的身份,给了他肆意妄为的底气,却无法让他拥有珍贵的怜悯之心。
“我是神……天上的神!”灰雾愤怒挣扎。
“给你。”玖茴把灰雾递到祉猷面前,祉猷伸手轻轻一碰,灰雾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最后一丝残念便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在凡尘闹得轰轰烈烈,消散时无声无息。
玖茴:“……”
她忘了,真身完整的祉猷,功德多得有些可怕。
祉猷满脸无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我信,不怪你。失去神身被世人嫌弃怨恨的残念,在你这个功德无量的仙君手里,与一团煞气无异,这样算不算亲手给你的亲人报了仇?”玖茴想起祉猷的母亲,她也死在五百年前的那场瘟疫中。
祉猷伸出手,紧紧扣住玖茴的手指:“谢谢你,小师姐。”
“谢什么?”玖茴低头看着两人十指紧扣的手,笑眯眯问:“谢我当年为你指路,还是谢我教你如何不吃亏?”
“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浓雾散去,枝头有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鹊打闹着,他内心的快乐,比枝头的喜鹊还要热闹。
玖茴晃了晃两人握在一起:“不用谢。”
“要谢的。”
“那谢礼是什么?”
“我自己。”祉猷红着脸,连耳朵尖仿佛都在冒烟:“我做你的赘婿,做你的座下走狗,要做一辈子。”
玖茴看着面红耳赤的祉猷叹息一声:“下次别跟着大师兄学如何说情话了。”
还有,座下走狗真不是好话。
“不是情话,是真心话。”祉猷眼巴巴看她。
“走吧。”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