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被打?的?地方娘又偷偷哭,嘴里嘟囔着再也不打?她了,再也不打?孩子了。
方荻花那时候就忍不住也哭。
可等娘生气了依然照打?不误,而且手下也从不留情。
她就想不通,越想越难受,娘要是?对?她不好,为什么还心疼她?要是?心疼她,为什么还那么打?她?
后来她发现每每奶闹了事儿娘的?坏脾气就格外大,不管她有错没错基本都会挨打?。
她更加不懂,为什么奶犯错最后挨打?的?是?她?
是?娘想打?奶不敢,就拿她撒气吗?
自从她开?始恨自己的?娘。
等她出?嫁以后和瞎眼老?婆婆相处久了也慢慢明白过来,小时候奶生病老?糊涂了,里里外外都是?娘一个人伺候,从早到晚没人帮衬她,她连歇都不敢歇歇。
甚至晚上她也不敢放松,因为奶随时可能发病跑出?去?发疯跳河、放火取暖烧房子,不一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年、三年、五年……
当一件没有希望的?事儿压在一个人身上,让她像两头烧的?蜡烛一样熬日子,她怎么可能不绝望。
她肯定会发疯的?。
老?婆婆说“你娘那是?又累又苦,没个盼头儿心里魔怔了,上来脾气根本分不清是?孩子还是?仇人,哎,就是?苦了丫头你。你也别总记着怨恨什么,再怨恨你也不能变到小时候去?,你也不能打?回骂回自己亲娘,看到她受苦你也还是?心疼的?”。
是?的?,看到老?娘七老?八十瘦得?可怜还给哥哥嫂子们干活儿,她心疼。
但是?她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干的?事儿,不要随便干涉别人。
就好像闺女不听她的?,非要嫁给许诗华受苦受气她也不能多管。
老?娘给哥哥们干活儿,她也不多管,即便心疼也忍着,不去?看不多想。
想明白,她就再也不怪谁了。
其实她早就不怪老?娘了,只是?自小养成个不亲近人的?性子,对?谁都不会甜言蜜语,说不出?热乎乎亲热热的?话来。
她不善于表达感情,和儿子闺女们也如此,只要他们各自都好就行,她不需要和谁特别亲近。
可现在她突然想让老?娘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为了老?娘还是?为了自己,把老?太太留在身边,过去?那些痛苦、怨怼、不满就会慢慢地一点?点?被抚平。
好像被暴风雨吹倒的?庄稼,看着一塌糊涂,随着大雨过去?秋天到来,庄稼还是?长成了。
虽然庄稼杆儿是?弯的?、矮的?,却依然开?花结果留下了种子。
以前她以为自己是?被暴风雨吹倒的?庄稼,现在觉得?老?娘才是?被大雨狂风冰雹严冬糟蹋过的?庄稼。
幸好老?太太很坚强,即便经历过那么多磨难,她还活着,给儿女们重新亲近她的?机会。
要是?她早早地累死了,那即便自己想通了,想孝顺也没那个机会了。
那就会留下没有办法恢复的?伤疤,心里总有个洞,是?她想要却一直没有得?到的?母女感情。
方姥娘摸到闺女床边,摸着方荻花头发湿漉漉的?,嘟囔道:“打?小儿就火力壮怕热,一把年纪还这样。”
她拿过蒲扇坐在床边开?始给方荻花扇风。
方荻花不敢发出?任何动静,鼻子堵塞就张开?嘴巴呼吸,结果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姝醒过来,就发现方姥娘坐在病床上,正戴着眼镜神采奕奕地看识字画本呢。
都说老?人觉少,年纪大了更睡不着,瞅瞅人家老?太太,虽然觉少可人家质量高啊。
方姥娘拿着画本,踮着小脚跟林姝邀功,“我学会五个字了,没忘。”
林姝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夸道:“姥儿,那你可太棒了!记性真好!只要你坚持认字按时吃药,就会和以前似的?记性更好。”
人是?可以被洗脑的?,能被往坏处洗脑就能被往好处洗脑,每天夸她记性好,她的?记性就会越来越好。
果然方姥娘倍有成就感,也觉得?自己好像脑袋清醒很多,没以前那么昏沉沉的?,也不像以前那么健忘,昨天学的?字现在还认识呢。
嗯,那得?按时吃药,坚持认字。
三人又多住了两天,方荻花和林姝的?体检结果出?来都没有大问题,方荻花要注意避免过度搬运重物,因为腰椎有一定程度磨损。
等给方姥娘配上假牙和盒式助听器,她们就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属院。
“林姝?”门外有个女人叫她。
林姝正在装自己的?牙刷牙膏,闻言扭头看向门口?,“哪位?”
门口?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她双手插在大褂衣兜里,模样娟秀神情却很冷傲,眼神不善地盯着林姝。
林姝有些纳闷,不认识,怎么还对?她有敌意呢?
这几天她在病房里老?实呆着教姥儿识字,可没功夫出?去?得?罪人。
上一次林母和方荻花住院,她们还住多人病房,这一次陈燕明直接给安排单人病房。
除了盛大夫和陈护士等跟她们检查有关的?人,林姝都没额外认识。
没有盼盼那个小社?牛在身边,林姝的?社?交并?不广泛,毕竟她前世就信奉无效社?交不如休息,朋友在精不在多,宁愿用空余时间看书做衣服也不愿意出?去?参加没意义的?社?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