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邈还是不答话,花盛妙忧心忡忡的目光,落到了大师兄身上。
她咬着唇,像是想到了极其可怕的一种可能,却还是无声的,用着柔软的气音小心翼翼问他。
“师兄,您之前变成诡域之门……是不是损伤到了身体呢?”
花盛妙真正想出的问题,其实比这句话还要更直接一点。
那就是,大师兄变成诡域之门,又变成人,不会是把脑子给变傻了吧?
之前的大师兄气势固然可怕,却至少会笑,不仅有问必答,还能有条理地回答出她的每个问题。
可是现在呢,她问了大师兄那么多个问题,大师兄的反应就像是傻了一样,总共才和她说了一句话,而且眼睛还变成现在这么古怪的样子。
该不会大师兄也像现在的剑鬼前辈一样,难以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变化吧?
一想到这里,花盛妙顿时对大师兄现在种种古怪的举动,多了几分如同对待病人的宽容和耐心。
但是——
“师兄,花虽然可以固定在一个地方生长不动,但我是变成花妖的修者,不能拥有活动的自由,一直被抱住的话,可能会慢慢抑郁而且凋谢死亡的。师兄见过凋谢的花吗?”
花盛妙认真盯住大师兄的眼睛,既然不能强逼大师兄放开手,她只能试图以理服人,让大师兄心甘情愿地放开她。
“就是花瓣会一瓣一瓣落下,叶子也会落进土里,最后消失不见……”
孟春邈自然见过凋亡的花,他见证过不计其数的生灵的死亡。
可听到少女的话语,当他用人类的躯壳,想象到少女逐渐“凋亡”的场景……
一种头皮过电,整个人如同在瞬息之间沉入深不见底的大海,又目睹了极其恐怖景象的熟悉恐惧感觉,突然攫取了花盛妙的理智。
她张了张口,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忘记了自己原本接下来打算说的话。
但是,腰间原本束缚着她的力道,却突然松开。
一点点收回手的孟春邈,苍白而俊美的面容上紧紧盯住她的冰冷神情,却像是没有感情,紧紧盯着她的非人之物。
他缓慢地,古怪地发出含糊的,如同不习惯着人类身体的生灵发出的,她却能奇异听懂的低沉声音。
“不准,死。”
没想到自己这一招竟然真的见效,花盛妙长松一口气之余,又有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大师兄现在虽然给她的感觉还是很可怕,可果然还是那个她熟悉的大师兄。
少女的笑容中逐渐多了一分对待亲近之人才有的,依赖撒娇般的信任。
她轻轻拉住了大师兄的手,灿烂地笑着。
“我就知道——大师兄最心疼我了。”
……心疼?
是只要看到她,弱小躯壳之中就会被想要涌进的本体,拥涨得每块血肉快要爆开的感觉吗?
孟春邈轻轻捉住少女伸出的手,缓缓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么,他这具躯体,确实要因“心疼”而失控濒死了。
花盛妙有些奇怪地看着大师兄的动作,她本来还想多问几句。
但下一刻,顶处突然传出虞永晏极力压抑着情绪的低沉声音。
“小傻子……小傻子……”
“师妹,过来!”
花盛妙抬起头,突然看到她现在所在的深坑边缘上,虞永晏紧紧盯着坑里的剑鬼,又陡然死死看向她,金黄瞳眸沉暗得如同随时可能暴起攻击的毒蛇。
“快!趁着剑鬼失控,现在爬上来,我会打破剑气阵法,救你出去!”
花盛妙有点迷茫。
不是,这又是哪一出啊?
虞师兄,嵇师兄和剑鬼前辈出发的时候,不是还约定好同行去找智鬼吗?
怎么现在只有虞师兄在这里,而且虞师兄还显然一副对剑鬼前辈充满敌意的态度?
不过看到剑鬼此刻的样子,花盛妙又理解了虞师兄的忧虑。
“师兄,剑鬼前辈现在好像能控制住剑气,不过他暂时听不到声音,也看不到人影,要不我先和剑鬼前辈‘说’一声,再上去吧?”
然而虞永晏暗压着怒火的焦急扭曲面孔,似乎恨不得直接冲到她的面前。
“不要相信剑鬼!他才是那个濒临失控的大鬼!他还在这里设置了剑阵,就是想把你困在这里,用你来威胁我们!快,趁着他还在失控,快过来啊!!”
虞永晏的态度过于急切,花盛妙下意识往他的位置移动了几步,却又停了下去。
她还不知道剑鬼和她的两位师兄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从刚刚剑鬼克制着,不让她靠近的举动中可以看出,剑鬼对她应该是没有杀心的。
而且,就算剑鬼真的对她有敌意,大师兄现在不就像个门神一样杵在她背后吗?说不定她还有试验自己新的月线的机会。
但是如果她现在上去,上面这个“虞师兄”是真是假还无从得知,光是看虞永晏现在的神情,怕不是只要她一上去,虞师兄就会立刻攻击剑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