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生生剥皮的大臣血肉滚落在地,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然而他刚刚脱下的那张皮,却惊讶地,空洞地睁开眼,注视着那凄惨无比,如同血葫芦般的另一个“自己”。
然而没等场中众人惊慌,无数道凄厉叫声同时响起的,在场的百官人皮瞬间血淋淋被剥下,它们空荡荡地漂浮在空中,仿佛是被牵动着的皮影,从空中落回了自己原本的座位。
而那些滚动哀嚎的血肉,如同下锅的红丸一般,纷纷落到了殿内正中的空鼎里,鼎中之后再无任何动静。
那群“仙师”终于对着安静的百官人皮开了口。
“今日是诸位舍下凡尘血肉,得长生的喜日,便请诸位再满饮一杯吧。”
数十张人皮空洞的漆黑眼眶,凝视着开口之人的方向,如同是受着本能驱使般浑浑噩噩的魔物,将桌上的酒完全倒入空荡的皮中,百官人皮的身形因此而膨胀了些,就连眼中也多出了些恐慌与畏惧的神色。
然而为首之人似乎并不在意人皮的反应,他自顾自地继续道。
“今日也不仅这一桩喜事,值得诸位庆贺的第二桩喜事,便是——
我们又迎来了一位仙人,这位仙人也再度赐下了他的仙藤。”
“只是我等太过愚笨,暂时未找到第二株仙藤的结果之地。诸位若是不弃,可愿暂时屈尊为我等皮囊,让我等洗罪之后,再供养出仙藤之果?”
仿佛有一阵清凉的风拂过大殿,百官的人皮如同水面般轻轻荡起了一阵波纹。
为首之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些许僵硬的笑容。
“我就知道,诸位皆是心向隆夜的忠臣。”
他与身后的众人悍然撕开自己身上的皮,显出皮下涌动的,如同无数条蠕虫般交缠在一起的黑瘦血肉。
而浑浑噩噩端坐在原位上的百官人皮,如同闻到了血腥气息的恶狼,他们被本能驱使着冲向仙师,一片片堆叠般裹住了仙师的血肉,如同自主套上的一层层衣服。
最后,场内剩下的,最后只剩下那十几位身形变得“臃肿”,五官也完全被扯开的“仙师”。
他们笨拙地爬到重鼎之上,一尊尊取出十数座身形畸形,却显然被敲碎成无数片的太庙供奉的雕像。
他们试图将这些雕像碎片,重新汇聚成完整。
花盛妙再也忍不住了,虽然清楚眼前的一切,包括是那些被分尸的百官是幻域中的一部分,前朝余孽已经被路师兄杀光了,但眼前的这些怪人和太庙的雕像,肯定与桑师弟,还有夏侯将军有所关联。
而这群人看似举止疯癫,行事似乎有自己的一番逻辑,抓住之后肯定也能问出些不少的东西。
然而还没有等她出手,重鼎之中陡然伸出了一条条柔软无骨,雪白如活物血肉般灵动的“藤蔓”,那些藤蔓蔓延到“仙师”身上,如同刺破气球的银针,穿透一层层人皮。
人皮下的血肉爆炸开来,粘附在宫殿的墙壁,地阶上,如同无数只蠕动着试图逃跑的黑色虫子。
然而这些爆裂开的黑色血肉,竟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仍有一些没有破碎的人皮带着雕像,朝着鼎中飞去。
花盛妙及时用月线作为防御,没让那些血肉黏在自己的身上。
然而看到重鼎中伸出的无数条藤蔓,明明从未见过此物,她的脑海中却陡然出现了一个名字。
她试探性地开口:“路师兄?”
然而听到这三个字,那些暴躁的试图拍死每只虫子的雪白藤蔓,却如同受了惊的蜗牛般,陡然缩回了重鼎之中。
殿中大半的黑色血肉慢慢汇聚成人形,花盛妙不费多少力气就抓住了他们。
然而这群恢复出人形的“仙师”,神情呆板而浑浑噩噩,如同伤了神智的傻子。
可当他们看到花盛妙的面容时,许多人的眼中都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仙人……”
“……仙果……我的仙果呢?”
“一定是仙果结出来了。”
看着这群人盯着她,宛如猪八戒盯着人参果,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花盛妙隐约有点不祥的预感。
果然,这群“仙师”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显然是被伤了脑子。
剑鬼雕像这时候的神智似乎清醒了一点,害怕花盛妙还在生他的气,他轻声将一门搜魂秘术传给了花盛妙,不忘叮嘱道。
“都是些前朝余孽,师妹不必对他们留手。”
花盛妙没有多费口舌,她一搜魂,果然在这群人的神魂看到了许多零星的记忆碎片。
每个人的记忆碎片,竟然都掺杂着许多人的记忆。
她拼凑着这些记忆,终于得知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陇夜国皇帝的先祖,也曾经是被路师兄庇护的道场下的百姓之一。
他们勤勤恳恳,耕种养畜,终于供出了具有修炼天资的子孙。
在隆夜帝还是宗门的一位弟子时,他修炼有成,曾是当时最有名的一代剑客,不仅交游广泛,还多次为百姓斩杀了害人的怪物,在凡间的名声越来越大。
路师兄失控之症爆发的次数越来越多,道场的实权最后都落到了隆夜帝的手上。
这位开国太祖训练兵马,开立了凡人国度,铲除妖邪,庇护万民,曾一度为百姓心中拯救人族的圣君。
他在皇宫中设立仙宫,供奉那位创立道场的道祖。
然而道术难以长久,多年难以突破境界的隆夜帝逐渐老迈,他供奉的仙人的面容却年轻依旧,隆夜国的皇帝终于动了贪念,他命人偷偷窃取了一颗玄鸟从仙人身上叼走的“仙果”。
服下“仙果”,他感觉到身上的疲累减轻了许多,而他也仿佛回到了壮年时的意气昂扬。
隆夜帝的贪念越来越大,在某次特意献上“美人”,却没有得到仙术奖赏,反而被人一剑砍断了手臂后,他再度依靠“仙果”重新长回了血肉,心中的怨恨与贪念也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