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今日是有何不便之处吗?”
花盛妙少见地刨根问底道, “为何让我过几日再来?”
心神一动间, 她看向这位洛长老的眼神,甚至带上了几分警惕之色。
“难道是, 师叔在山门中, 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这句试探的话语带着几分毫不客气的尖锐意味, 花盛妙原本以为洛长老会勃然大怒,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洛长老非但没有反驳她那句话,反而如同死刑犯得知了最后的刑期一般,认命般闭了闭眼,道人重新恢复了毫无波澜的沉肃神色,他低声道。
“请尊客随我来吧。”
花盛妙心中的好奇越来越重,她毫不犹豫地跟上洛长老的脚步,然后锲而不舍地问道。
“师叔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的吗?”
洛虚晋背对着她,他陡然停住脚步,终于开口,却说起了让花盛妙一头雾水的认罪之言。
“我长于宗门,却违背门规,私自修炼魔道功法,最终误入歧途,酿成大罪。洛某甘愿领罪,只望道友不要伤害我的妻女,只将我一人的魂魄抽出,封入镇祟司。”
花盛妙沉默片刻,感觉洛长老似乎对她的身份产生了什么误解。
“我不是……”
然而中年道人笔直地向她跪下,他闭上眼,几乎以一种认命的姿态向她请求道。
“请尊上以搜魂之术验明我的罪证,再对洛某行刑。”
花盛妙刚想再问些什么,然而下一刻,一团毛绒绒的,如同以黑白相间的兽类身上的皮毛编织而成,活灵活现的竹熊皮偶,从洛虚晋袖中滚落出来,落到她的脚下。
她注视着那只竹熊模样的皮偶,陡然意识到了洛长老的这番诡异言行,或许与没有在诡域中出现的兽鬼师兄有关。
兽鬼师兄,或许是想要通过洛长老的记忆,向她传递一些不能被剑鬼师兄知道的信息。
花盛妙改口道:“既然如此,请洛长老不要抵抗我的搜魂之术。”
搜魂之术会对被搜魂者的神魂产生一定的损伤,而被搜魂之人的反抗越强烈,搜魂之术对他造成的伤害就会越大。
而看着洛长老沉默闭上眼,花盛妙预感到她或许已经格外接近她想要知道的真相。
洛长老真的对她的搜魂没有半点反抗,花盛妙顺利地探入到他的神魂中,终于触碰到了洛虚晋想要传递给她的记忆。
洛虚晋无父无母,他从小被师尊养育成人,自幼居于衔蝉山中,师尊逝世后,他更是一心修炼,从未行差踏错半步。
直到某一日,他在收拾师尊的洞府时,找到了一本随笔。
随笔之中,他的师尊写下了许多他难以理解,甚至如同疯魔呢喃的话语。
比如说——他们所在的天龄宗是魔宗,而“天陵宗”,才是世间最正统的修仙宗门。
他的师尊还自述自己原本是天陵仙宗的弟子,却因为护卫道祖洞府不力,才被道祖罚出了天陵仙宗,不得已才在天龄魔宗栖身修道,时刻等待道祖的命令。
然而道祖除了让他在天龄魔宗开创山门,广收弟子外,再没有任何音讯传来。
而日日通过道法窥探着宗门,却不能迈入宗门一步,洛虚晋的师尊每一日都盼望着能得到道祖的宽恕,回到真正的天陵仙宗。
不过就连在死前的最后一日,他也没能实现这最后的心愿。
而死前的最后一刻,洛虚晋的师尊写下的随笔字字沁血,如同癫狂般写着满篇的天陵仙宗。
看完那本随笔中的内容后,洛虚晋久久难以平静,他不敢相信师尊随笔中的内容,甚至以为这只是师尊走火入魔前的一个臆想。
然而根据师尊的随笔,他竟然真的在师尊的遗物里,找到了一门可以打开天陵仙宗之门的禁忌功法。
洛虚晋最终决定修炼那门道法。
因为师尊对他有再造之恩,如果师尊说的话都是真的,他无论如何也要将师尊的尸骨送回到师尊心心念念的天陵仙宗里。
而他也真的修成了那门诡异的道法,在打开了一道通往师尊口中真正的“天陵仙宗”的门之后,洛虚晋做好万全的准备,终于踏入了那道门。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来到了一处与他的山门地势相仿的荒山之中。
荒山之中只有一座无人的道观,道观上供奉的却不是飘渺的仙神,而是一座栩栩如生的,少女抚摸着一只圆滚滚的竹熊皮毛的雕像。
然而透过那尊雕像,洛虚晋却能够感觉到雕像的主人刻像时淡淡的哀伤之情,洛虚晋被这股情绪感染,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然而下一刻,一道重如山岳的木棍就落到了他的背上,将他瞬间击成重伤。
“哪个小贼,竟然敢擅自闯入道祖之观?”
洛虚晋垂死之际,听到少女声音冰凉,还带着淡淡的嗜血意味。
“若不是看你对道祖还有几分敬意,我今日就不是小惩大诫那么简单了。”
花盛妙透过洛虚晋的记忆,却能够感觉到洛长老对这道声音的主人满满的恋慕之情。
……不是吧,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洛长老的秘密?
她撇除掉杂念继续看下去,洛虚晋被丢出道观,费了好几个时辰,才终于将断掉的骨头一一拼合完全。
他冒死来到观前,不敢踏入观中一步,将他的师尊想要回到天陵宗的遗愿之事全部道出。
过了许久,道观内方才传来了少女带着几分冰凉的声音。
“你就是那个几十年前护卫道观不利,险些被魔物毁了道祖之像的傻子的徒弟?”
洛虚晋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少女透着几分无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