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鬼喃喃自语着,灰白的面色隐约可见疯癫与执拗。
“我突破到了第五层境界。我已经触碰到了大道本源,飞升融为了大道的一部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还在这里?”
花盛妙觉得头皮微微发麻,她感觉剑鬼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师兄,这会不会是因为你的压力太大了,不小心产生的一点幻觉?”
剑鬼断然否认:“不可能,我不会出错的。我确实已经飞升了,为什么,为什么一切都没有变化……”
花盛妙不太敢打扰此时的剑鬼,她正准备偷偷离开,却看见剑鬼终于从喃喃自语的状态中冷静下来。
他陡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握住她的手腕,死寂的黑眸盯着她,比起告白,更像是说着要多用一碗饭一样寻常的小事。
“师妹,等我突破到了破虚境,我们就结为道侣。”
花盛妙:……哦……啊?!
她几乎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是,她和大师兄的纯友谊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天地可鉴,她对大师兄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尊敬外的其他情愫啊!
花盛妙思索良久,委婉道:“师兄,我只当你是提点我的长辈与恩人,实在没有半点僭越之心……”
剑鬼看着她,却如同对她无论怎样的回答都无动于衷般冷淡道。
“无妨。等我们成了婚,我就是师妹的夫君了,师妹可以随意僭越。”
花盛妙感觉她和剑鬼仿佛在鸡同鸭讲,逼不得已下,她放出了一个杀手锏。
“师兄,其实……我不喜欢师兄这么光彩照人,威名远扬的道侣,我喜欢那种……就是很低调,谦逊温柔,我说什么他都照做,最关键是脸要天下第一好看的人。”
花盛妙瞥了一眼姿容绝佳,但也绝不至于天下第一的剑鬼,相信自己已经把剑鬼的所有可能都堵得死死的了。
剑鬼眼中的最后一点亮芒完全熄灭,似乎是被她的回答打击得有点狠,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看着大师兄踉跄的脚步,花盛妙有点怀疑自己拒绝大师兄给他造成的创伤,可能比他自己突破失败还要更大一点。
然而她总不能以牺牲自己的幸福为代价,昧着良心和大师兄踏入婚姻的坟墓,花盛妙只能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抱歉,然后继续投入到自己的修炼中。
半年后,当她以为大师兄已经完全将她这个小人物抛在脑后时,顶着无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可见伤口血肉外翻而出的剑鬼,如同从黄泉下爬出的厉鬼般,提着染血的剑站在了她的门口。
花盛妙有一瞬以为大师兄是疯了。
因为在她看见他的那一刻,他还在面无表情地用剑再度刺入他要愈合的伤口。
这些伤,都是大师兄自己砍自己造成的?
她想要跑路,然而剑鬼死死地堵住了她所有逃跑的可能,大师兄黑寂的眼死死看着她,他沙哑的声音宛如从血肉夹杂着沙砾般刺耳。
“师妹,我确实飞升成功了,但是飞升了的那个东西,已经不再是我了。”
“那是,不应该被触碰的邪物。”
剑鬼似乎不愿意再多谈,他寥寥几句结束道。
“这世上没有什么大道本源,也没有什么破虚境,师妹以后不要再修炼了。”
他拔出剑,面无表情地斩断了自己脚下浮现出的阴影。
“但那个飞升了的怪物,可能还会回来找师妹。”
“不过师妹放心,即便你不是我的道侣,我也会保护好你,不让任何邪物伤了你的。”
花盛妙听不懂剑鬼的话,她怀疑大师兄可能是受修炼失败的刺激,已经有点妄想症的征兆了。
然而当剑鬼陡然拔出剑,看向她的身后时,那一刻,花盛妙突然在剑鬼的眼睛里——
看见了,真正的,怪物。
那确实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也不应该被任何生灵触碰的,无形邪祟之物。
而当祂完整挤入这方天地的那一刻,这个世界,都融为了被祂吸引,被祂同化的一颗尘埃。
然而那个怪物似乎不满意这个结局,于是在命线的末端,祂抹除了这条命线,这条命运上的一切,都只化为祂呼吸中的一道气息,从未出现在命海之中。
又有无数条命线在祂的一念之中生出,然而无论祂是从一开始就抹除剑鬼的存在,还是让这个世界只剩下祂与花盛妙,所有的命线最终都指向她融为命海的一部分,也即是祂的一部分的结局。
显然,祂并不满意这个结局。
于是在无数条暗淡而畸形的命线中,只有一条明亮却扭曲的命线,穿过了遥远的命海,成为唯一能让花盛妙与祂虚幻联系起的最终可能。
在这条命线里,唯有祂主动舍弃下所有的记忆与力量,心甘情愿地成为陪伴在她身边,不能杀死或侵染她身边任何一位亲近之人的大师兄,最后让她拥有窥视命海,选择自己命线的能力,她才有留在祂身边的一丝可能。
然而即便在这条她与祂最为靠近的命线里,祂也仍然没有得到祂想要的天命。
因为在这条命线的末端,所有的选择主动权已经被交到了花盛妙的手上。
花盛妙也终于能理解了一切。
她的书页,她的道种,都是是祂以一丝力量编织而成的一颗种子。
当这颗种子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才能拥有窥视命海,掌握住天命的可能。
而无论是她记忆中熟悉的孟春邈,还是剑鬼,她熟悉的其它师兄,这世上的所有邪祟,都只是祂辽阔的本体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甚至可以说,祂就是天命的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