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算是出气了!当年老丈人把你嫁给我的时候,还嫌弃我是个商人呢,如今我不比那两个大舅子出息?一日就净赚了六百两!你说我厉不厉害?”他摸了摸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笑的心满意足:“等孩子出来了,这个银票就是留给他的见面礼,若是个男娃就给他读书买书请先生,若是个女娃就给她请个宫里退下来的教习嬷嬷,买几个铺子当嫁妆,怎么样?”
他夫人原是官宦大家的小姐,家道中落后,父亲为了继续供养为读书赶考而奔波的兄长和阿弟,将她嫁给了商人,靠着她得了银钱,却又瞧不起这混身铜臭的女婿,每次她带着银两和政府回门探望爹娘,爹翘首盼着银子,眯着眼接过了攥在手里后,还非要开口刺上一刺:
“哟,我这女婿还不坏,还有这些钱嘞,怎不早些送来?要知道你们都是小本生意,等我儿子高中了成了老爷,他一人得道,你们鸡犬升天呢!”
他每次都是兴冲冲跑去,气恼的回来,连累着她两头受气。有时候她忍不住了要和离,他又不准。几个月前她好容易诊出身孕来,他铁了心不再去老丈人家,两个人关上门过日子,果然轻松不少,只可惜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出了这样一个大难。
延平府去年本就旱过一次,大家余粮都不多,年末雪大的惊人,往日雪只埋半山腰,她去看的时候,满山都是雪,可惜当时她还意识不到事情的严峻,直到十几日前,接连不断的大雨,冲垮了大坝,她是梦里被人的哭声惊醒的,才知道延平出了大事情,百年不遇的洪涝,让本就不富裕的大家更加无措起来。
她叹口气,锤锤掌柜的肩膀:“可这样抬高米价,会不会不太好。”眼看丈夫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换了个措辞:“我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来,这几天总闹心,寻思着要积点德才好,米价涨了三倍会不会太高?”
掌柜的愣了愣,脸上喜悦之情淡去了一些,叹口气:“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能掌控的,米行是唐老板操纵的,唐老板定的价是三十文,大家还有的往上提,我私底下还会降降价,偷偷按照二十五文买的,已经惹得他不高兴了。”
统一米价对于米行来说是至关重要的,若是整个城里单单你一家降价,大家可不都跑你这儿来了?对于同行来说便是莫大的打击,因而他们调价都是统一规定的。
加上延平府长官自缢了,旧的去了新的没来,可不由着他们折腾?新的来了他们也不怕,小酒一喝黄白之物一给,就随他们去了。
掌柜揉揉眼:“算了,睡觉吧,这人世间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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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刚歇下,就听见后面仓库一阵喧闹之声,他从梦中惊醒,第一件事就是怕下床,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跑。
他夫人也忙不迭的惊醒:“怎么了!”
他回过头将夫人重新塞回被窝中,拍拍她后背将她安抚后好匆匆离开房间,他隐隐看见喧哗的但是是后院的粮仓,他呼吸一滞,那可是他的命啊!
“跑什么跑?发生什么事了?”他捉过个路过的下人骂道。
“今儿不知道怎么了!灾民全部涌进来了!不为别的就要抢咱们的粮食呢!已经打破了大门,再往前就要到咱们的粮仓了!咱们昨儿刚收的新粮还没来得及入库呢!”下人哭着道。
他一把丢了下人,满眼惶恐的跑到后院,就看见火光一看,他吓的瞳仁一缩:“不要!不要点火!”
几十个高大健壮的灾民,正把这那门的,他们手里拿着柴刀,正劈着门,铁门上多了几道痕,看见有人来了,冷笑道:“火烧眉毛知道着急了?掌柜?”
说罢,又开始凿门起来。
“你们干什么!家丁呢!”
他扫视周围,发现家丁倒了一大片,具都是被绑了起来丢在地上,他气急了,拿过笤帚就干上去,怒道:“不许你们动粮仓!反了你们了!”
那些个高个灾民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以往是官府帮着着你们把着城门,守着粮仓,如今官府撤了兵马,任由我们进来抢,谁还管得了你吗?”
掌柜只觉得心头发寒,他吞吞口水,眼看这些人又要砸起来,他焦急道:“你们下来!我给你们银子!打发你们走!”
“当我们是叫花子呢!一顿饱和顿顿饱我们还是分得清的……”这时候,有人在人群里发出一声呐喊:“哟,粮仓打开了!大家快拿!”
掌柜只觉得眼前一黑,看见乌压压的人闯进来,昏了过去。
一夜之间,延平府六家粮仓遭抢,或有遭了贼,或有完好无损的,多多少少都受了影响,幸得无人伤亡。
第二日清早,米行的人就闹到了官府。
为首的唐老板横眉怒目,看见来人就骂:“你们怎么干活的?官府连城门都守不住吗?”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只见个白衣少年,衣裳如雪,风仪落落走到堂前来,她缓步走上阶去,坐上官椅,先翘了腿来,偏生她那动作却不叫人觉得粗俗,只觉得雅中随意的自在。
“哟,唐老板,宿掌柜,明先生……初次见面,恕小侯没带什么见面礼啊。”
见那人上了一句,将他们所有人喊了个遍,又自称小侯,倒是叫他们先矮了三分气势。
唐老板犹豫着看向这人:“不知是何方的侯爷?哪路的神仙大驾光临?”
“免贵,鄙姓林,双名沉玉,海外人士,蒙圣恩亲封,二品海外侯。”
大家面色一变,若是没听过海外侯大名,倒是白活半辈子了。唐老板面色又软和了一些:“不知侯爷来此,有什么吩咐么?”
“我游山玩水偶到贵宝地,景晨鸣禽,水木湛清,实在是个好来处。延平府长官旧的走了,新的未来,我暂于此代庖,管理事宜。”林沉玉话音未落,就看见众人鄙夷的目光,她轻轻一笑:“不知众位来次,有何指教?”
“侯爷昨儿撤了卫兵?”
“嗯。”
“昨儿夜里,我们六家粮仓都被抢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林沉玉换了个脚翘,顾盼生给她递过去茶盏,她笑着端过,继续靠着椅子,颇为同情的嗯了一声。
“侯爷!您不管管吗?”
“管?我拿什么管?现在官府的饷银都发不出去了,我只能任大家自生自灭了,爱偷的偷,爱抢的抢。”林沉玉叹口气,品了口茶,姿态优雅。
唐老板气的牙痒:“侯爷!可治理御下是您要负责的事情!”
林沉玉斜眼看他:“老板,可私调粮价是您做出来的表率!”
一句话,大家哑口无声,顿时明白了侯爷的意思。
好家伙,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林沉玉打个哈欠:“我也不与你们计较,这样,我出一个数,从你们手里买粮食,如何?”
“侯爷打算多少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