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路过人。
王公子彻底愣住了,伸出去触碰林沉玉的手顿住了。
林沉玉笑:“我等到下一任的延平长官来,就离开,应该还能陪你们两三日吧,看看灾民们重建家园,还是可以的。”
她看着气氛凝重,耸耸肩调侃道:
“来延平五六日,我身上银子花光了,剑也没了。要是再待下去,我怕是裤子都没的穿,好歹让我工工整整的时候离开延平吧,王公子?”
灾难很快就会翻篇,可日子日复一日的依旧得过下去。没有人离了她就活不了,同样,她也有她的路要继续走下去。
她还惦记着远在边关的父母呢。
兴建灾区的事情,又交给了衡山派的师徒们。
疫病的人们经过了几日的救治后,轻症的已经放走了,剩下的重症们就交给了大夫们,药是够的,就等他们慢慢康复,用不着他们亲自盯着了。
叶维桢对于修房子之类的事情颇有经验,据他说和蓁蓁的娘成亲的时候,没有婚房,房子都是他一间间垒起来的。可惜他现在腿瘸了,只能指挥人去和泥巴去磊地基。
钱为苦哈哈的跟在他后面,听他指挥,几天下来细嫩的皮肉都晒黑了一圈。
就这样又操劳了七八日,总算是把各自的村庄重新修复了起来,焕然一新。灾民们终于从河滩地上撤离了,各自返回了自己的家园。
至此,洪涝终于翻篇。
林沉玉也收拾收拾行囊,准备离开了。
离去之前,被梁夫人叫住了,梁夫人红着眼眶给她跪下:
“若不是侯爷高义,愿意来坐镇此地,又辛苦筹谋,恐怕十几万人已成了亡魂,妾愿代延平百姓,请侯爷受妾身一拜!”
林沉玉面容温和,笑着搀起了她:“夫人请起,这些都是应为之事,没有我也会有旁人来做的,只不过我恰好碰到罢了,夫人不必挂怀。”
梁茹擦擦泪,露出个苦涩的笑。
怎么会呢,当时她派那么多人去附近州府寻求帮助,没有一个人愿意搭理她,愿意收这个烂摊子,如果不是侯爷来了,做了主心骨,她也是熬不过那些日子的。丈夫去世,一个人面对十几万灾民,她早已有了轻生的念头。
同样是官,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眼看挽留不住侯爷,她只能改口:“侯爷,那就请再暂留一夜,妾略备几个小菜,大家喝一盅,送送侯爷,如何?”
“这倒是可以,正好与大家做个别。”林沉玉略一沉思点点头,看向了旁边的顾盼生:“盼生,那我们明儿再走,如何?”
顾盼生有些神情恹恹的点点头,灯光下他的面容晦暗不清,唯见眼角的桃花痣,依旧灼然。
按理说,他要离开了,跟着老将军离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想走。
晚宴就摆在延平府的后院里,小青陪着梁茹烧了几个家常菜,没有什么大荤大肉,倒也清新可口。梁夫人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酒来,给林沉玉亲自满上了一大盅。
来的人围坐了一桌。
衡山派师徒四人,并林沉玉师徒还有海东青吃肉停不下来,还有便是王公子和梁夫人,小青本来站着伺候着他们喝酒,却被王公子一把拉着,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她羞的满脸通红。
林沉玉挑挑眉笑着看向梁茹:“哟,看来我走的早了,不然高低能喝到你儿子的喜酒?”
梁茹看着红着脸的两个人,面上露出宽慰神色:“老爷在世的时候他们就有苗头,我也不是那么固执的人,小青是我知根知底的好姑娘,我也喜欢。奈何我家老爷固执,觉得小青门第太低是个问题,一直咬着这里不肯同意,我倒是觉得经历了这次灾难,看透了许多事情。”
她慈祥的摸摸小青的手:“人这一辈子才活多久,自然是要开开心心活下去,我这辈子没有别的希望,你和我儿好好的活下去,平平安安的,夫妻间不要吵架。”
她眼神微黯,显然是想起来了因为和自己吵架,一气之下自缢的相公来。
林沉玉马上闭口不提了这事了。
她眸光看向小青和王公子,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意来。
叶维桢看着那两人,眼里也颇有些羡慕,叶蓁蓁看见他表情觉得不对劲,下一句她爹就该催自己了,她感觉转移战火:
“说起来侯爷,您还没有娶亲吗?”
林沉玉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我闲散惯了,五湖四海闲云野鹤的人,娶媳妇回来做什么?让她独守空房吗?未免太造孽了。”
她哪里能娶亲呢?万一暴露了自己的身子,就完蛋了。
钱为吃的满嘴流油,若有所思:“很难想象,侯爷这样好的人,以后要娶什么样个人儿才好。”
海东青冷笑:“娶什么娶,陪我打光棍得了。”
倒是旁边的顾盼生一直没说话,他垂着眼帘,看不清他的心事。
林沉玉似乎并不想聊这个话题,她继续转移战火:“钱为呢?”
钱为愣了愣,艰难的咽下嘴里嚼着的蔬菜,仔细思考了一会,露出个羞涩的笑来:
“我还小嘛,娶什么媳妇?我倒想多陪陪爹娘和师父呢,这次回去后我打算先回家看看爹娘!”他眼睛亮晶晶的:“说实话,我感觉我这趟出来,比在山门里学到的还多!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和我爹娘说我这趟的事情了!”
他学会了好多!学会了煮粥,学会了接生,学会了盖房子,学会了疏散灾民……甚至学会了抓药开药,学会了好多东西。他回去要一边吃饭,一边一件件说给爹娘听!
“钱为确实成长了很多。”叶维桢笑,给他夹了个大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