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
她很想把他发疯的姿态记录下来,等他病好了给他看看自己的尊容。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同根生!我恨不得回去把那人的孽根铰了!谁想当他儿子!谁想被生下来!别管我,我要杀了那人!”燕洄挣脱了燕卿白的背,又开始发疯,捂着心口冷笑。
林沉玉赶紧按住他的手。
燕卿白定定的看着他:“恐怕你铰不了了,爹已经死了。”
燕洄忽然愣住了。
“据家中管家说,他死时凄惨,还没咽气家里的几房妾室就开始闹着为自己孩子分家产,他喊着要喝水,都无人理会。又喊我名字,我不在家;又喊了你的名字,也无人答应,就这样咽气了。”
燕卿白不着痕迹的瞥了眼林沉玉和燕洄正交握住的双手。
上前一步,从林沉玉手里接过弟弟的手,按住,温和干燥的掌心慰贴着燕洄的手心。
他声音诚恳:
“阿弟,我知道燕家负你甚多,我也不敢腆着脸希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好意,你我爹娘都走了,你我都是彼此唯一的血亲,好歹让哥哥为你做一些事,不求你原谅,只求能让你心里好受些,可以吗?”
燕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忽然觉得心空落落的了,恨他的人人山人海,可为数不多的他恨的人死了。
恨也是需要气力支持的,这么多年的恨积在心间,如筑高塔。如今一刹那间,高塔轰然高塔,唯余他一人独坐废墟之上。
他没了气力,瘫软在了地上。
“燕洄!”
燕卿白重新背起来了他,燕洄阖眼,不再说话。
“你娘的坟墓,我从乱葬岗迁到了她的本家,我想她应也不愿葬在燕家,就寻了处干干净净的风水宝地葬了。”
“你当年待的武馆也闭门了,当年武馆里欺负你的人,我再访时,也一个个落魄潦倒了。”
“阿弟,过去的人事物都已经死了,好好向前活,好不好?”
燕洄趴在他背上,沉默的听着他的话,一言不发,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三人回到了知州府,林沉玉终于想起来了海东青,赶紧命人把海东青提出来,海东青睡到一半被人喊醒,面色不爽,看见林沉玉就开始阴阳怪气:
“哟,还知道回来找我们啊。”
“桃花呢?”林沉玉问。
海东青愣住了:“他没有去找你吗?”
“没有啊。”
两个人都是面色一变,林沉玉有些慌了起来:“你们没有看好他吗?”
“我要带着他跑,那小姑娘当时把祝青朔砍了一刀,带着什么东西自己溜了。”
林沉玉两眼一黑。
她哪里还睡得着?拿起宝剑就冲向门外。
一个两个的,真不给她省心啊!
海东青忽然从怀里掏出来那本下卷,拦着她递给她:“喏,你买的东西给你,我刚当枕头睡了,有点皱你别介意。”
林沉玉翻开第一页,就看见了那一页溅血的字:第一章富贵贫贱颠倒无常 兄弟阋墙弟死兄丧
她回头看向了燕卿白和燕洄,心里豁然一闪,竟是呆在了原地。
这两句话,说的不就是燕洄和燕卿白吗?
兄贵时弟贱,兄贱时弟贵,反复无常。燕洄中毒,夜里血性起来,险些杀了兄长,自己也差点被杀。
林沉玉只感觉冷汗自背后涌起。
燕卿白看了过来,他面色也凝住了。林沉玉撕拉一声撕掉了第一页,放在蜡烛上烧了。
“无事发生,你们都活着。”她强调道。
她又看向第二页,赫然写着几个字:第二章望仙楼中强梁坠溷金谷园里珠碎人亡
林沉玉有些恍惚,她总觉得这个下卷和上卷不太一样。
《碎玉沉珠》的上卷是写她生平,警告她不要出海。
而下卷,更像是给出些谜语般的谶语,好似剥丝抽茧般一点点的指示他们,警示他们。
海东青又开始头疼了,指着那个溷字道:
“这什么字啊,旁边三点水,外面一口猪圈里面关着一只猪,分开我都认识,干嘛要合起来呢?”
燕卿白解释:“强梁者,权贵也。溷,污秽也,坠溷,应是堕落污秽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