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有个凹槽,里面竖着两根粗长木棍,翘起脚尖严丝合缝的顶住了门边。她用手微微按下去,把那个木棍轻轻压平,门果然松动了。
原来竟是如此简单!
伴随着吱呀一声,少年羸弱的躯体扑通一下倒在她怀里,被绿珠抱了满怀。暗室里有火,照见他面容,他约莫十六七岁,生的白净可爱,稚气未退,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却被饥饿折磨的快没了气。
绿珠心里微动,想起来早上给茉莉买的糖糕,吃剩的还在身上,就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塞到他嘴里。
一股甘甜化开在久旷的唇齿间,少年微弱的睁开眼,悄悄的觑见她,看见绿珠俏丽侧脸,直呆住了,双眼迷离,一时失了语。
后面跟着走出来一男一女,浑身是血,颇为狼狈,他们互相搀扶着走了出来,也饿的不行,面露感激的看着绿珠。
绿珠却不敢再逗留,只将糖糕分给他们,低声道:“我带你们离开,快走吧。”
暗室内,无风,屋顶朝北的风铃却叮叮当当响了起来,悦耳动听。
玉交枝若有所思,素手按住风铃,道:“哟,走了三只用来养蛊的小老鼠。”
萧匪石抬眸看他:
“你就放她们离开了?”
玉交枝微微一笑,眸色里绿意荡漾如画,他翘起指尖,竖在唇中,微微嘘了一声:
“别急嘛,从兰若寺那儿,新拍得了一种极为好玩的秘方——内楗蛊,我略养了几只蛊虫,还不知效果真假,且拿他们试试看,就知道好不好玩了。”
“说起来,这秘方还是从督公您手里泄出来的,您当年暗害皇后娘娘,用的就是这张纸,让皇上以为皇后想掌控他,遂大发雷霆将皇后娘娘打入冷宫。您还记得吗?”
萧匪石不语,只低头,用残碎的骨片拼着面具。
见他不语,玉交枝叹口气:“可惜您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们旧日的恩情都忘记了。”
忽然想起来什么,他问道:“我托祝凤鸣提上去的奏折,石沉大海了,想来顾螭离了你,沉迷于五石散中不能自拔了吧,还麻烦督公美言一番,让顾螭答应才好。”
一月前,他哄骗着祝凤鸣,向朝廷奏上一本:
奏折中云,伏惟圣朝,四海八荒,莫非王之所辖。塞北海外,亦是帝王架辇之土。武林胜举,海外尤钦,臣以为应当扩大规模,广纳四海之士,皆可参与其中,共襄盛举。
另,华山非人间上,可建天梯百阶,天下豪杰共攀,以壮其志,强劲武德。
一言以蔽之,扩大武林大会的规模,塞北域外的门派也能参与进来。
增加一个压轴的活:登天阶。
若是同意了此举,到时候,华州可就热闹了。
萧匪石微抬眼:
“武林大会,你不是只要设计杀顾螭一人吗?要造天阶,又要扩大武林大会的规模做什么?”
玉交枝背对着他,立在正中央,双手平举,墙面的七星灯光芒璀璨,汇聚在他身上,灯火映着他通体朦胧又神圣:
“欲要成仙,必登天阶。”
萧匪石眼神微暗,斥道:“怪力乱神,荒谬至极。”
玉交枝笑:“你就当我怪力乱神,帮我一回吧,我也救了你,救命之恩换一个点头,不行吗?”
唐门千百人的冤魂化作鬼火,萦绕在他周身,未曾有一日熄灭。他要这天下倾覆,四海化作血海;他要这日月黯淡,九州倒为刑场。
所有人都要死,他要所有人死。
顾螭要死,顾螭的子民也要死,袖手旁观的名门正派要死,塞北海外的邪魔外道也要死。
他要以血海,证杀道。
以满血的天下,祭奠唐家的冤魂。
玉交枝轻轻抚摸住脖子上挂着的毒蛇。
这一场腥风血雨,就从华州,起。
登阶之日,他要看——
满城风化血,撒尽非人间。
脖子上的蛇躁动不安的吐着蛇信子,他碧绿的瞳孔微微一缩,露出意味悠长的笑来:
“一出好戏就要开演了,督公,有没有兴致陪我一观?”
悠长深邃的洞穴里,暗不见人,唯有人细微沙哑的声音:
“我们三人都是衡山派弟子,我叫叶蓁蓁,这是我二师兄牧归,恩公搀扶着的是小师弟钱为。我们为奸人所害,我父不知所踪,他将我们三人关在洞穴里,已经三日了,他言,唯有我们互相残杀,才能活下去一个人,分明是将我们当蛊虫一般养。”
“我衡山派子弟,宁死也不会残杀同门。”
叶蓁蓁虚弱的笑:“对了,还没问过恩公姓名?”
大家一齐看向她,绿珠感觉肩上的少年呼吸活络了起来,亮晶晶的眼儿盯着自己,眷恋又依赖。
她忽然觉得有些紧张。
一直以来,她都是奴婢,是妓女,是被林沉玉救下的小可怜,是被欺压被救赎的对象,头一回别人用这种恭敬崇拜的语气喊她“恩公”,她非但不觉得飘飘然,反而有些羞愧。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