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刚想入内,旁忽窜出个慌张少年,气喘吁吁:“螟蛉,喜娘脚崴了,怎么办?新娘子马上就要盖盖头拜堂了,没有人喜娘牵引可怎么办?”
螟蛉道:“没有旁的姑娘补上吗?”
“没有了。”少年看向林沉玉。
螟蛉若有所思:“林姑娘,可以请你帮帮忙吗?”
萧匪石刚想拒绝,林沉玉笑眯眯打断他:“当然可以。”
早不崴脚晚不崴脚,她一来就崴脚,想必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当然的去了,不然怎么对得起别人的算计呢?
萧匪石不悦,看见林沉玉远去,先皱了眉,螟蛉低头道:“主人,离吉日良辰还有些时候,婚堂还没备好,不若您听听戏?顺便等等林姑娘?”
“也罢。”
他拂袖,踏入戏堂门中,门自他背后缓缓合上,台上咿咿呀呀的戏一霎嘈杂了起来,这戏堂并不算大,三尺戏台高高搭起,底下摆着七八排椅子,坐满了人。
戏台最前面的位置,是一张美人榻,空着,在戏园子里,这戏台第一排的榻位,看戏绝佳,又倍有面子,往往是王孙公子为博戏子一笑占着的宝座,可萧匪石并不在意,他不喜听戏,来这里也只是消遣罢了,上面唱的什么,他并不知。
他看着台上的女子,皱了眉。
那女子的穿着,很是奇怪。
他印象里的戏子,无论青衣花旦,都是浓妆艳抹,穿红戴绿,凤冠霞帔,艳丽模样。
而台上的戏子,穿着的戏服,却是双色缝成的,左边纯黑,右边纯白,左右泾渭分明,好似阴阳被劈开。
她脸上也涂的雪白,血红的唇,血红的眼底,看着让人莫名的不安。
台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桌椅台子等道具,只有她一个人跪在那里,咿咿呀呀的唱着歌。
萧匪石皱眉:“她唱的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螟蛉低语:“大人听不懂是正常的。”
“为何?”
“因为,这是唱给死人的戏。”
萧匪石面色一冷:“废话!难道满堂的宾客,都是死人不成?”
螟蛉不语。
萧匪石忽觉得,他身后过于安静了,他猛然起身,向身后黑压压一片的看客望去,只见一个个衣冠楚楚的看客,哪里是人?分明是骷髅穿着衣,被人摆成一样的坐姿,固定在椅子上,端坐着。
骷髅空凹进去的眼如黑洞,凝视着他。
萧匪石瞳仁一缩,倒退了半步,被螟蛉扶住,螟蛉微笑,声音恭敬:
“主人莫怕,他们都是您的血亲,您不认识他们了吗?”
他一一指去:
“这是您的祖父,曾经的兰闍国主,死在南朝人屠刀下;这是您的祖母,兰闍王妃,于城楼殉情自杀而亡。这是您的姑姑,被皇帝抢去赐给了南朝臣子做妾,自缢身死;这是您的三叔,被虏为战俘,斩首示众;这是您是叔母,被卖入官妓,死在金陵……”
“悠悠苍天,降诸苦难与兰闍一族,骨肉分离多年,仆努力多年,今日终于可以让主人和家人重聚了!”
萧匪石一一,眼神冷漠,好似在看陌生人,他摸了摸面上的骨头面具,不语。他连父母尸骸都能做面具,这些个远亲,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他们怎么死的,他不在意。
“这是您的妹妹呀,您不和她打打招呼,说说话吗?”
萧匪石垂眸看向他身后,萧绯玉的尸骸,才死半年还没腐烂,皮皱骨缩,小小一个耷拉着头。似乎一靠近就能闻到尸臭味。
那是他的亲妹妹,可如今,只让他感觉到厌恶。
萧匪石定定看向螟蛉: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
螟蛉跪在地上:“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也是兰闍的游魂。主子,您是兰闍的一员,我们应当继承兰闍一族的遗愿,颠覆南朝,尸山血海里,另兰闍重现于世,千秋万代,一统河山!”
果然,是兰闍的余孽。
可萧匪石无心玩这些个复国的小把戏,他对于兰闍,没有任何感情。
“滚开。”
螟蛉身体一颤,头伏于地:“复国大业,是少不了主人的?”
萧匪石冷笑:“要我做什么?你们爱玩自己去玩,莫牵扯我。”
螟蛉抬头看他,喃喃低语:“没有您的死,兰闍一族是无法复生的,我们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主人,抱歉。”
他眼神忽然坚毅起来。
“什么?”萧匪石觉得不对劲,正要离开,他身后传来异动,萧绯玉扑了上来,继而是一具具砰登砰登,吱嘎吱嘎的动了起来,如潮水涌上,淹没他的身子。
微光下,一根根银丝如月华下的蚕丝柔软顺滑,一段系着尸骨,细细密密的飘向空里。
萧匪石被按进了美人榻,那美人榻也根本不是什么美人榻,而是个棺材!
棺材被合上,萧匪石拼死伸出手把这边缘,狰狞着脸看向螟蛉:“你怎么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