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簪发。”
少年咬住旧发带,轻轻的捧着她的发,一抖一收,灵巧的挽了个抛家髻子,用花簪簪的稳当。
“多谢。”林沉玉透过湖面,看见他咬着自己的发带,有些发急:“脏!还不吐了。”
少年漫不经心的扯下来发带,渐渐攥在手里,他忽然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林沉玉,咯咯的笑起来,笑的愉悦又爽朗:
“姐姐,我给你簪发时,忽有一种错觉,我们好似成亲了一般亲密。”
“你看这湖泊明亮如许,是你清晨起来洗漱照着容颜的铜镜。你看苍天广袤,权当我们洞房的穹顶,黄沙遍地,做了暖阁的揉金地毯。萧萧风声入耳,便如弦乐,奏着凤求凰。总有一日,我要天地为媒,日月作证,万里江山做聘礼,让今后千秋万古的来人,都需俯仰咱们的婚礼。”
林沉玉耳热,蹙眉甩开他的怀抱,站起身来,冷淡道:
“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姐姐总是拿年级看轻我。”
少年附在她耳边低笑,他靠的极近,连风都不能窥听到他的言语:
“可我不小的,姐姐又不是不知道。”
“你找死!”
林沉玉横眉怒目,耳垂发红,伸手就去打他,少年一歪头,躲开她的拳,哈哈大笑着溜了,他挥着手跑在前面,手里依旧攥着她的发带,朝她挥舞起来,那发带如绸缎飘舞,随风飘摇。
林沉玉气急,跑起来去追他。
她头上的簪上的花一颤一颤的,似也活了过来,绽着枝丫。
梳洗完毕,装好水囊,林沉玉又启程了。
越过苏武山,跨过六坝堡,才算是真正出了南朝的封疆,往西继续行去,是浩渺无垠的黄沙。沙则流漫,聚散随风,才在黄沙上留下脚印,回过头时,已被风沙吹覆,再不见踪迹,四周茫茫,唯一能辨别方向的便是前人遗留下的骸骨,被聚在一处高高垒起,当作路标。
前人的死,为后人指明了前进的方向。平素骇人的骷髅在黄沙中看去时,竟一点也不恐怖了,只显得弥足可敬。
自迈入黄沙的那一刻起,林沉玉已无回头之路。
她背负水囊,腰悬长剑,戴上斗笠,用粗布蒙着面,唯露出两只眼来,一路撕下袖子扯成黑色布条,绑在沿途的尸骸上,布条烈烈随风好似飞鹰,远远看见便知道是标记。
顾盼生舔着干裂的嘴唇,眯着眼望她。
他觉得她好像也要变成鹰飞走了。
现实确实如此。
“你还要跟到我什么时候?”
“你到哪里,我到哪里。”
林沉玉叹口气,就知道自己白问了,她声音强硬,眯眼看他:
“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是执意跟我,到了月城,你就做好一辈子待在那儿的打算,你再想回来时是不可能的,你可别哭鼻子。”
万一他到了月城,识破了爹娘的行径,那可就不能放虎归山,只有将他一辈子囚禁在月城的地步了。
“怎么会后悔呢,好容易有这个机会去拜会未来泰山泰水,我可不能临阵脱逃。”
他已将秦虹并林侯爷视为自己的岳母岳父了。
“谁是你泰山泰水,到了那儿你可别乱攀亲戚,胡说八道!”
林沉玉想起来什么,面色不虞,厉声斥责他:“慕玉!你若是在我爹娘面前走漏了我们关系半点,休怪我刀下不留情!”
少年侧过身,垂眸看她,声音含笑:
“哦?那你说我们什么关系?”
林沉玉一哽,她总不能说是露水情缘,支吾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年倒是先开口承诺:“姐姐放心,那夜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对旁人提起,毕竟,我怎么舍得让姐姐难堪呢?”
林沉玉悬着的心才略放下来。
少年又笑道:“那我们除开那层关系,还是什么关系呢?得统一口径才好说话呢。”
林沉玉叹口气:“算了,就说彼此是朋友吧。”
“朋友两个字太单薄了,我倒是觉得我们的关系,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林沉玉这叹气就没断过,她快走两步,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丢人的不是我。”
她走到骷髅路标前,又撕下一块布条缠绕上去,正欲离开时她多眼,瞥了下骷髅眼眶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她拿出来,是个纸团。
纸团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血字:
“救命。”
林沉玉皱眉,看着沙漠寻找着蛛丝马迹,果然在往北去的方向上,寻见了一串一串是骆驼足印,还有重重叠起的车辙印记,似乎是商队度过去的痕迹。
风还没有抚平这些痕迹,说明车队并没有走远,应该就在附近。
第138章
林沉玉沿着骆驼足印向北继续行去, 行到了一处高坡前,正欲登高望远,寻觅痕迹, 忽听见坡下一阵惨厉的惨叫声, 她朝着声音来源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