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窍流血, 那根据阿娘给的蛊书记载,应是金蚕蛊无疑。四大毒蛊之一,此蛊是粉状,无形无色,下在水酒里极难提防,应该是有人提前放在了恩公兄长的碗里。这蛊……书上记载中蛊者极为惨痛。犹如有千万条虫在身上啃啮,痛不欲生。”
张姑娘掀开林浮光的上身,果然有许多浅深的血淋淋抓痕,已经结疤,几乎是体无完肤——是他中蛊后因为疼痛而自己挠成的伤。
一想到哥哥被折磨了整整半个月,每时每刻都在这种水深火热的痛苦里,林沉玉就心中悲愤。
她理解了爹爹为什么恨意那么的深重。看着亲生儿子这样痛苦的死去,连个善终都无,谁能不恨!
“如何医治?”林沉玉紧张道。
“金蚕所畏,唯有大蜘蛛。我这里只有两只,恐不够,可能还需要寻来一些来。”
“我现在就去树林里捉,要多大的!”
林沉玉当即起身。
“约摸半掌大以上都为好,太小则不能克制住金蚕。”张姑娘叮嘱她。
雪迹重重,难觅蜘蛛的踪影。平时林间最常见的蜘蛛,一下了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林沉玉带着士兵们深夜出来寻,只在几个小洞穴里找到指甲盖大小的正在休眠的蜘蛛,眼看天要破晓,她看着匣子里面那星星点点的小东西,有些绝望。
“小姐,还要继续寻下去吗?”
士兵们面露疲惫之色。
林沉玉抿唇:“算了,回去吧。”
这场雪来的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她搓着手往回赶,路上却遇见了匆匆赶来的守将,她诧异的看着他,周围士兵护住林沉玉,刀剑指向他。
“停下!”
“我是来送东西的。”
“送什么?”
“蜘蛛。”守将打开手中捧着的匣子,里面密密麻麻的爬着许多林沉玉所想要的东西,半掌大小,足足有几十只。
林沉玉愣住了,她屏退士兵,走进守将,却不急着拿,只盯着他看:“谁教你们捉蜘蛛来的。”
守将低语:
“有神灵指示,说是若献上蜘蛛,可免去刀兵之劫。因此我带着月城百姓,各家各户连夜在城中捉蜘蛛,才寻到这些,送给您。”
林沉玉接过匣子,北方吹动她鬓边碎发,她面容复杂难言:“到底是谁。”
守将见她不依不饶,终于说了实话。
“是一个左肩上受了重伤的少年,生的很漂亮,和仙人一样。”
林沉玉脑内一片空白,她嘱咐士兵将蜘蛛带给张姑娘,一个人匆匆赶回了山上,两串脚印在雪里——有她的,有她的,慌乱错杂,分分合合,到底是纠缠成了一条线,有点点梅花撒在地上。
她顺着印迹上山,寻到了她们最后一面的地方。
她怅然若失的环顾四周,雪还在,风和明月常驻,只有人不见了。
不。
林沉玉蹲下身,看见了雪地里插着的一支鲜艳的桃花。
花如人靥,音声依稀耳旁。
塞北寒地,他从哪里寻来的桃花,已不可追究。她想起来他,从梁州到边塞,从边塞到黄沙,一路走来,每天清晨他都要在自己床头供上一支鲜花,拾掇好自己的行囊。
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人会给她床头供花了。
也许这是最后一朵了。
林沉玉不知是丢还是留,只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花,雪又落下了,桃花被雪打,娇颜失色,怯生生的朝她耷拉下粉瓣嫩蕊,渴求她的庇佑。
花犹如此,人何以堪?
就好像第一次见面时,桃花在雪里的凄美模样。若是再回到初见,她决计不会救下他……
可这只是一朵花,不是他。
林沉玉叹口气,将那只桃花插在了衣襟上,低头离去了。
她回去后,急匆匆赶去寻张姑娘,爹娘已经醒了,林景明听说昨夜林沉玉的动静,皱着眉头来兴师动众,一掀开帘子就看见密密麻麻的蜘蛛爬在儿子尸体上,还有一个少女正拿着小金刀割着他的皮肉,另一个男子点着酥油灯朝伤口吹气。
“住手!林沉玉,你在做什么!”
林沉玉打着哈欠出来,对林景明解释了一番,林景明还是瞪眼:
“哪里有什么蛊虫,都是怪力乱神之说,这你也信?”
他话音未落,就瞥见割开的伤口处,被酥油灯的香气诱惑出一只金色的肉虫来,才探出头,便被蜘蛛擒住,捉出来啃啮了。
林景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