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下意识的往高处看。
人往高处走,是一句亘古不变的真理,可萧匪石已位极人臣了。他在看的高处,是哪里呢?
此刻的林沉玉只觉得窥见了什么天机秘密,背后发凉。
她声音晦涩:“你千万不要做错事,萧督公,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不如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萧匪石回身,虚虚的靠在栏杆上,吹着风,几缕青丝漏下簪风,逶迤肩上。
他嗤笑一声,甩开袖子。
人世间,是没有贵贱之分的,一人之下的他和人人可欺的绿珠并无二异。在那唯一的巅峰之下,人人皆是鱼肉。
林沉玉震惊的看着他空空荡荡的手臂:“你!”
她太过震惊,以至于打翻了汤碗,肉片掉落裙上。
萧匪石翻下袖子,走过来,用筷子夹起肉,喂到她嘴边。他低眉颔首,竟有丝说不出的温柔,依稀少年时萧家姐姐的模样。
林沉玉有一瞬恍惚。
“这可是本督的肉,我亲自调和的肉羹,就这么泼了,未免可惜。”
林沉玉瞳孔竖起,下意识捂住嘴,猛烈的咳嗽出来,她恨不得把胃呕空,直咳到嘶声力竭,眼泪自眼角留下。
萧匪石丢了筷,静静的看着她,不说话,只是倚着栏杆吹风。
黑云压城,群山不语,似是山雨欲来前的宁静。
林沉玉起身,少女眼角绯红,艳□□滴,面容却冷肃到极点。
“你当真要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吗?”
“孰又是对,孰又是错呢?你们总觉得我是错的,可林沉玉,那你又敢说,你的行为是对的吗?”
林沉玉面容不变,她虽不是君子,可言行举止,恪守爹娘教诲,自入世来,磊落光明,坦荡而行,不敢有一言轻慢于人,不敢有一行欺辱于人。
不轻人命,寸草皆惜。
她坚定道:“磐石不转,吾心不移。”
萧匪石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两个人,都是十分坚定的,谁也不能说服谁,这样的情况,一般只有让外人来定夺,孰对孰错。
他摆摆手:“送客。”
林沉玉推开房门,看见了沉默站着的叶蓁蓁,她冷硬的面容微缓过来,随和道:
“我们走吧,先安顿好你,休息休息……”
叶蓁蓁轻轻嗯一声,跟着她离开。
林沉玉是从不会防备站在自己背后的人,因为唯有朋友,才能站在她身后。
“噗!”
直到利刃刺破肌骨,剧痛从肩上传来,她才怔住,看着胸口处刺出来的剑尖,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去。
叶蓁蓁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好似在看着陌生人,她秀美的面容有些扭曲,嘴唇不停的颤动。
地上的金丹瓶已经空了,她将金丹全部吃掉了。
为了报仇,她甘心丢弃了灵魂,沦为了萧匪石的奴隶。
萧匪石站在门口,不惊不惧,好似他已预知了一切。
“看来你已做出了决定,站到了本督这边,很好,叶小姐,你的理想会实现的,本督绝没有错。”
林沉玉瘫跪在地上,捂住被捅穿的伤口,高俏的马尾无力的垂落,长发披散下来,逶迤随尘,好似哀鹤困于网,椎心泣血,凄美不已。
“只要世人的欲望还在,正直便是错误的。”
萧匪石蹲下身:“你输了,林沉玉,你输的彻彻底底。你所有引以为傲的美行懿德,一无是处,分文不值。”
“不,错的是你,不是我!”
林沉玉挣扎起身,脊梁挺的笔直。她封住自己的穴道,总算恢复了气力。
萧匪石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挣扎。
挣扎有什么用呢?
她单手捂住伤口,颤巍巍举起剑,对准了萧匪石,他并不躲闪,直负手而立。
下一瞬,剑尖为人挑落,有人护住了他。
她丢了剑,怔愣的看着来人。
燕洄眼眶猩红,横刀相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