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实不知师祖为何会忽然插手教导灼凰一事,但这不是一个身处无情道的仙尊该问的。
青梧只得道:“师尊寿数长,见多识广,他亲自教导你,是好事。”
灼凰点头:“嗯,我也觉得。”
青梧再复问道:“你今日怎会回来?”
灼凰目光不自觉从青梧面上扫过,落在他唇上一瞬,随即移开目光。心间浮现出梦境里那些和师尊缠绵的画面,此刻格外真实。
她犹豫片刻,状似无意地向青梧问道:“师尊,我这些时日,常有一些怪异的梦境,似是……似是与情。欲有关,却不知是否正常,是否会影响道心?”
灼凰的目光复又落在青梧面上,望着眼前数百年来熟悉的人,她心间轻颤。
若这些梦境,意味着道心有恙,可是意味着……她对师尊……灼凰唇微抿,看着眼前的师尊,心间莫名紧张。
栖梧峰上夕阳的霞光落在青梧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此番抹去了她部分记忆,但还有一部分,被他更改成了梦境。
青梧眉眼微垂,随即抬眼,看向远方的云海,对灼凰道:“我等以肉身凡骨入仙,身欲与生俱来。修行之路,便是除心欲以遏身欲,无情道更是如此。那些梦境,寻常心猿而已,不必在意。”
灼凰闻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间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但这份失落一闪即逝,她隐有所觉却没有抓住。
“如此便好。”
灼凰望着青梧霞光中的侧脸,沉吟片刻,不由问道:“师尊,你也会如此吗?”
青梧只道:“曾会。”
曾会。
那便是如今不会。
灼凰凝望青梧片刻,心知她梦中情形永远不会出现。她冲青梧坦然一笑,回道:“多谢师尊解惑,既如此,我便回紫光峰了,师祖只给我一盏茶的时间。”
说罢,灼凰朝青梧略施一礼,随即便已神境离开。
灼凰离开的同时,梅挽庭拉开门出来,朗声道:“你傻吗?永崇将她带走,刚才她问你便是你的机会,你不引导她起心动念,反而绝了她的念想。”
梅挽庭眉宇间满是不解,青梧眉眼微垂,跟着道:“若师尊当真能提升她的修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终归是要离开的,她也必须尽快拥有取代他坐镇仙界的修为。
耳畔传来“咚”一声响,青梧抬眼看去,见梅挽庭已不在房门处,唯余那扇被他重摔的房门,在风中轻晃。
灼凰重新回到紫光峰中,永崇问道:“解惑了?”
灼凰行礼道:“是。”
既然只是寻常心猿,师尊的修为又越来越高,那她确实是该抓紧些,不该再为梦境所扰。
永崇道:“日后若再有惑,可问本尊。”
灼凰微微抿唇,不知为何,虽然师祖和师尊都在无情道,但是那般隐秘的疑惑,她并不愿说与师祖听,只想问师尊。
灼凰面上不显,只行礼道:“是,师祖。”
永崇道:“本尊且看你这三日心法温习并不顺畅,道心境界着实未有长进。继续重温心法,直到心法字字入心,再无旁念为止。”
灼凰行礼应下:“是。”
灼凰重新在蒲团上浮空盘腿而坐,再次默念无情道心法。比之从前三日的心绪不宁,此刻她只觉心静了不少。
“曾会。”
师尊说那两字时的神色,始终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每多想一次,心便冷一分,无情道心法便入心一分。
渐渐地,灼凰便只记得无情道心法,心间不再出现那些梦境,也不再出现青梧的面容,时间在盘腿入定时没了意义,她识海彻底归于一片安宁,道心再复与心法彻底相融。
十日后,灼凰耳畔响起永崇的声音,对她道:“不错,这十日,你道心已安。”
灼凰闻声睁眼,看向永崇,心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仿佛一片汪。洋大海,不再有任何支流汇入,也不再有半点风起云涌,静安如镜。
她对永崇道:“多谢师祖,道心与心法合二为一,万物宁静。”
永崇缓缓点头:“如此甚好。”
说着,永崇手轻挥,袖间飞出一个卷轴,对灼凰道:“你道心已定,可行试炼,此卷轴内有七重境,斩七重情,你且去历练一番。”
随着永崇话音落,卷轴摊开在灼凰面前,灼凰向永崇行礼,随即御风起身,一头扎进了卷轴中。
这卷轴中的七重幻境,专为已拥有无情道心的仙君所设。得无情道心,离亲情、友情、爱情,却不见得离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
这七重环境,会给灼凰缔造七段人生,七种身份,每重幻境,她都会亲手杀一人,断喜、怒、忧、思、悲、恐、惊之七情。
七重为一轮回,但凡有一关心有波动,情未曾断尽,便会如第二重轮回,共计七重轮回。
若历经七七四十九段人生仍未断尽七情,那便再入,直到断尽为止。
当年青梧,便在这卷轴中,七重轮回,历经九次,方有后来无悲无喜,无情无欲。
是夜,栖梧峰上一如往常,月朗星稀,云海盘旋。
青梧独自坐在房中,坐在窗下,手里拿着那个写有灼凰生辰八字的布偶。
修长如竹节般的手指,在布偶身上轻抚,目光沉在布偶上,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月悬朱窗,他抬头,分出了自己一缕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