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博安村的人,待此地不再需要他们,三人这才离开博安村,回到住处。
待离开之时,已渐入春,地上嫩芽抽丝,三人心情也好了不少。
到住处临分别前,傅缘悲对孔思鹊道:“思鹊哥,今晚你来我们这儿吃饭,我和魏哥哥想请你做个见证。”
孔思鹊好奇道:“什么见证?”
傅缘悲道:“我想多学点东西,准备正式拜魏哥哥为师!今晚给师父敬茶。”
孔思鹊闻言,面上反而露出一丝不满,食指临空点着傅缘悲,打趣道:“好啊阿瑾,你个小丫头,跟我学那么久医术,都没说拜我为师,眼下拜先生倒是还要请我做见证了?”
傅缘悲俏皮笑笑,忙道:“思鹊哥的教导大恩,阿瑾没齿难忘!但人只能有一个师父,而且先生懂得多,教我的也会更多!这声师父,就先给先生吧,等到来世,我再拜你为师。”
孔思鹊佯装不满撇嘴,啧了一声,道:“你就是心里更向着先生。”
一旁的魏怀章笑笑,宽慰孔思鹊道:“你别吃心,这也就是在北境,没那么多规矩束缚,做些随性的事,师父她随便拜拜,茶我也随便喝喝。”
他要教她,其实根本无须拜师,可阿瑾想。
现如今,日子过得本就苦,他就尽可能顺小姑娘心意,她能开心些便好。
孔思鹊跟着笑,朗声道:“咱这日子里,难得有件喜事。得,我先不回家了,今晚给你们师徒好好亮亮手艺!走,去你们家!”
傅缘悲大喜:“哎呀,这可好呢!思鹊哥做饭可比先生好吃多了!”
还记得魏怀章第一次给她做饭,可给她难吃哭了,缺衣少食的都差点没吃下去,后来便都是她和孔思鹊换着做饭。
三人说笑着进了屋,孔思鹊放下药箱便进了厨房,傅缘悲跟着去帮忙。
而方才说师父随便拜拜的魏怀章,却趁二人都在厨房的功夫,在自己行李里翻腾起来,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待饭菜上桌,傅缘悲也端着茶出来,她请了魏怀章上座,然后在他面前跪下,敬茶叩首。
魏怀章喝了茶,三拜之后,傅缘悲起身,扬着笑脸,朗声唤道:“师父!”
“欸!”魏怀章同样朗声笑应。
一旁孔思鹊亦跟着笑,看着二人只觉有趣。
一个二十一岁的半大青年,一个十三岁小丫头,这拜师怎么就看着那么像玩过家家呢,他不一样,他是三个人里最大的,今年二十六了!
而就在这时,魏怀章拿起桌上一个红绸布袋,是长条状的。他将那红绸布袋横握在手,递给傅缘悲,冲她抿唇一笑,道:“给你的拜师礼,打开看看。”
装着礼物的红绸布袋,显然是极上等的丝绸,这红绸在这破落的小屋里,显得格格不入。
傅缘悲万没想到自己还有拜师礼,眼里满是惊喜,自爹娘过世,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过礼物。
她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随后看看魏怀章和孔思鹊,见二人都点头,这才将其打开。
是一把白玉质地的琴箫。
玉质清透,触骨生凉,箫身上还有玉雕的剑兰图案,精美无比。
傅缘悲从未见过如此精致漂亮的物件,眼睛都掉进了手里的琴箫中。便是一旁的孔思鹊,都被这玉箫吸引住眼球。
她小心抚摸着那把琴箫,向魏怀章问道:“师父,这是箫吗?”
魏怀章笑而点头:“嗯,是琴箫,音色相比于洞箫,更柔和清亮,更悠远温婉,是我从临安带来的随身之物。”
傅缘悲尚沉浸在手中精美的玉箫中,一旁的孔思鹊却道:“看来先生还打算教她习乐,也不知这野丫头,学会凑箫会是个什么模样?”
傅缘悲冲孔思鹊一撇嘴,对他叫自己野丫头深表不满。
傅缘悲再次看向魏怀章,问道:“师父还要教我习乐吗?”
魏怀章点头:“自然。既然要学,那么礼乐射御书数,你一样不能落。”
傅缘悲不解道:“可是习乐不能救人。”
她现在一心一意,只想救人,只想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魏怀章闻言一笑,对她道:“习乐确实不能救人,但却能救你于自困。人在黑暗里待久了,难免忘了光明的灿烂。生活里,总不能一丝美好之物也觅不见。”
傅缘悲在博安村小溪边哭泣的画面历历在目,她心思又细,常能共情他人心中之痛。
明明自己还在需要被人庇护年纪,却常想着尽己所能庇护他人。她这样的人,待在北境这等环境中,长此以往下去,怕是会自困难解。
傅缘悲听不大懂师父的意思,习乐为何会同光明联系在一处,但是三年相处,她已然为师父的才能所折服,师父说是,那就是!
念及此,傅缘悲重点一下头:“嗯!”
在木岚县这里,魏怀章要做的事不大顺利,便没有当初在鹿头庄时那么忙,反倒是傅缘悲忙得脚不着地。
上午吃完饭,两个时辰去孔思鹊处学医,回来吃完中饭,便跟着魏怀章学礼乐射御书数,相处的时间反而是大大增加。
在木岚县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魏怀章耳边,时刻萦绕着小姑娘清灵悦耳的声音,一声声地喊着师父。
他也逐渐看着傅缘悲,一点点从一个小姑娘,长成一名亭亭玉立的少女。
即便粗布麻衣,未施粉黛,也依旧掩饰不住她窈窕昳丽的姿容,身高都跟他鼻尖持平了。
就是小姑娘长大了其实也不太好,有时他外出回来晚些,或者冬日里衣裳穿薄些,会挨骂。
而傅缘悲,在学会琴箫之后,便慢慢理解了魏怀章送她琴箫,教她习乐的缘故。
每每救治过伤者之后,又或者再见残酷之事,心间抑郁难解之时,她便会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凑一会儿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