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重陵如今住的正是越氏旧宅,在他回到淮都后,闻人骁为施恩, 特意将此处赐还。
其实他当年不过越氏旁支, 根本没有资格住在这里, 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如今的越氏家主,是越重陵。
府中梨花正值花期, 在枝头簇拥着盛放。有风吹过,枝头梨花坠落, 跌入水中, 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池边亭台中, 几名随长辈早早便到了越氏的少年男女或坐,或站,有人执棋对弈,有人闲坐垂钓, 姿态很是悠哉。
少年人凑在一处, 免不了会说些闲话, 池边拨水的少女开口道:“你们可听说了前日飞仙郡的事?”
她身旁之人道:“你说的是百里氏?”
“不错,正是那个以豪富著称的百里氏。”少女眨了眨眼, “我兄长说, 百里氏传家的那把天阶灵器昆山玉碎, 在数日前百里家家主的生辰宴上,为一个外人收服。”
“百里家拿出昆山玉碎, 宴请一百七十二仙门世家,原以为是有意为少主百里萦扬名, 不想最后昆山玉碎真的为外人所得,一番算盘却是全落了空。”
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众人便都存了看笑话的心思,他们与百里氏又没有太深的交情。
“何止呢,也是在这场生辰宴上,百里氏才发现百里萦根本不是百里氏的血脉,而是鸠占鹊巢的那只鸠。如今她被废了修为,已经不是什么百里氏少主了。”少年轻嘲道。
少女轻叹了一声:“能留下一条命来,已是百里家主宽仁。”
有人摇头道:“修为尽废,留下一条命又如何。”
如百里萦那般心高气傲的人,被废去修为,只怕是生不如死。
“不过这昆山玉碎最后是为谁所得?”少年不关心百里萦如何,他更想知道昆山玉碎的去向,“有实力收服天阶灵器的,应当就是那几个大仙门倾力培养的弟子,或者哪个世族天才。”
“可是泠音仙?听闻此番百里氏生辰宴,泠音仙也去了,若是有人能收服昆山玉碎,定然是她了。”
年轻一辈的乐修中,泠音仙当为翘楚。
一旁少女却摇了摇头:“不是泠音仙。”
“那是谁?”
“我也不清楚,只知是个才入明识境的少女……”
“罢了,左右也同我们没什么关系。若是得这昆山玉碎的是淮都世族,早就大宴宾客,广而告之了。”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众人于是转开了话题。
“今日既是越氏设宴,你们可知,陈氏那个陈稚会不会来?”少年提竿,取下一尾活蹦乱跳的银鱼,口中笑道。
凉亭中的少女道:“她有越氏血脉,应该会来才是。”
“但看如今这位越氏家主的态度,主支族人被尽数留在边地,他对这个血缘已远的从女兄的女儿,只怕也没有什么情分在的。”少年又道,“他虽向陈氏下了帖,但陈氏会不会带陈稚赴宴也还未可知。”
“好像自那日入千秋学宫后,她便留在学宫中,再未离开。”
“没想到她竟拜了钦天宗姚静深为师,借这个身份,却是不必过遴选,就能成为千秋学宫的弟子。”说话的人难掩妒意。
以姚静深客卿身份,名下可有一名弟子不过遴选便直接成为学宫弟子。
部分天资平庸的世族子弟,便是以这样的方式才顺利入千秋学宫进学。
“其实以她资质,要过遴选应当不难……”
少年冷哼一声:“就算天资再好又如何?先开罪赵氏,又招惹了郑氏,我倒想知道,区区一个陈氏能不能护住她!”
“还有越氏呢。”少女慢条斯理地开口,“今日春宴,越氏未向赵氏和郑氏下帖,态度已经分明。”
赵氏和郑氏又如何,越氏此举背后,分明有来自国君的授意。
她摩挲着手中棋子,这位陈氏女才回淮都不过几日,便掀起了这样大的风雨,着实有些了不起。
“如此说来,今日宴上,或许能亲眼见一见这位行事猖狂的陈氏女究竟是何模样了。”有人笑道。
辰时已过,才有车驾驶出千秋学宫,一路引来数道窥探视线。
车驾中,姬瑶神情淡淡,神识沉入手中玉简。在她肩上,肥啾黑豆眼半闭着,昏昏欲睡。
一旁,姚静深翻看着一卷竹简,神色温和如常。
驾车的自然是陈肆,此番前去越氏赴宴的便只他们三人,毕竟这车驾上实在很难再塞下一个人,所以想去凑热闹的叶望秋被无情镇压,留在钦天。
说来,这车驾和龙驹还是陈氏的,钦天宗除了功法典籍,的确什么都没能保留下来,门中弟子修行全靠千秋学宫分发给各学派的灵玉和丹药。
当然,在得罪辰宿学派后,钦天这个月的灵玉和丹药都被找借口扣下,这也是促使钦天门下弟子另投他门的一大诱因。
正翻看竹简的姚静深按了按眉心,他从前只需潜心修行,不必烦恼这些俗务,如今却是避免不了了。
修行之事,说到底还是少不了灵玉和丹药的支撑,姚静深想,不知来灵玉最快的方法是什么?
车驾进入淮都城,再行过数十里,越氏府邸已近在眼前。
便在此时,三匹皮毛不见任何杂色的白马自空中飞驰而来,马蹄拖曳着幽蓝灵光,身上威压竟不逊于四境修士。
车驾上并无赘饰,但若是修行之人便能分辨出其通体都为价值连城的天心玉,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灵光。
玉辇瞬息便越过陈氏车驾,落在越氏府门前,对比之下,陈氏车驾不免显得灰头土脸。
照夜玉狮子?陈肆认出了拉车的灵马,有些意外。
若他没记错,照夜玉辇为萧氏所有,是萧氏十三子出行常用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