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蠢货始终都是蠢货。
见陈云起要离开,蝉衣再次开口,叫住了他,神情可怜:“你既然不杀我,不如帮一帮我,否则以我现下境况,终归是要死的。”
这话实在有些得寸进尺,蝉衣却不觉得自己过分,她道:“我是吱吱最好的朋友,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在这里?”
陈云起停住了脚步,见此,蝉衣眼中露出带着几许得意的了然之色,她就知道,陈稚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真是个好哥哥啊……她在心底喟叹了一声。
陈云起回过身,向蝉衣走近,蹲下身想查看她的伤势。
蝉衣盯着他腰间那把短匕,脸上漾出天真笑意,嘴角梨涡甜美:“陈云起,谢谢了。”
就在他靠近的一瞬,蝉衣骤然暴起,夺过他腰间短匕,反手划向陈云起脖颈。
一道黑色痕迹现在脖颈上,陈云起眼中难掩惊愕之色,他没想到蝉衣会这么做,陈云起以为,哪怕他们不算朋友,至少也是乡邻。
受过封应许教导,他的身体本能向后闪避,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不过也是因此,这一刀没有立刻要了他的命。
“怎么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样蠢。”蝉衣笑着,还是那般天真无邪,只是在这般情形下,这样的笑容不免叫人生出种不寒而栗之感。
陈云起的身体向后摔在地上,已然失去了反抗余力,见此情形,蝉衣噙着笑,不紧不慢地坐起身来。
腰间玉令垂下,落入陈云起眼中,他看清了其上名姓。
陈稚。
蝉衣腰间玉令上,是陈稚二字。
陈云起不知玉令与气运的关联,但他知道出现在自己腰间玉令上的,是自己的名姓。
为什么蝉衣的玉令上,会是陈稚的名姓?为什么会是他妹妹的名姓?!
陈云起顾不上脖颈上传来的剧痛,他直勾勾地盯着玉令,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断断续续地开口:“为什么……你的玉令……是阿稚的名字……”
如今姬瑶以陈稚的身份存于世间,这玉令会是她的么?但曾亲眼见过姬瑶出手的陈云起,绝不相信蝉衣可以夺来姬瑶的玉令。
那么她的玉令上,为什么会有他妹妹的名字?!
“这个啊。”蝉衣低头看向腰间玉令,云淡风轻道,“因为我夺了她的命盘啊,如今在天地法则中,我才是陈稚。”
蝉衣出自青蛇一族,但与寻常蛇族不同的是,她体内那点微末的远古跗蛇血脉复苏,觉醒了跗蛇天赋,能夺人命盘,取代这个人的身份存于世间。
也是因为这个天赋,境界尚且低微的蝉衣被族老逐出青蛇族自生自灭,她不仅能取代人,也能夺取妖的命盘,青蛇族族老不愿将这样危险的妖物留在自己身边。
看在她父母都为青蛇族战死,他们才留了她一命,只将她逐出族中。
而妖力微弱的蝉衣竭力掩藏自己的异常,一路流浪至杏花里,昏厥在河边,为陈稚所发现。
青蛇族在成年前本没有性别,在夺了陈稚命盘后,蝉衣才暂时有了性别。
蝉衣靠近陈云起,笑得无邪:“你看,我这张脸,如今是不是与你妹妹很有几分相似?”
第一百零七章
在听到蝉衣这句话时, 陈云起骤然红了双目,他吃力地开口:“你说……什么……”
“吱吱……不是……病死的……”
“她本来该活着的,否则本命灯熄灭, 陈氏又怎么会派人来寻她回去。”蝉衣笑着道。
重伤无法起身的陈云起直直看着她, 素来木讷的脸为难言悲恸充溢, 他的妹妹,他的吱吱, 原来不是病死的……
这么多年来,陈云起一直觉得, 当年他不该见陈稚好转,便没有带她往樵县继续求医, 这才令她的病情在冬末的风雪中骤然恶化, 回天乏术。
“为什么……”陈云起喃喃道, “你不是,吱吱最好的朋友么?”
听了这话,蝉衣却是偏了偏头,理所当然道:“那她借我一条命, 不是应该的吗?”
她到杏花里时已近油尽灯枯, 若不尽快寻个合适的人换命, 死的便是她了。
蝉衣笑得仍旧那般天真,她似乎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叫陈云起身上一阵阵发冷。
“为什么不是我……”他嘶声道, 神情中糅杂着愤怒和悲恸, 显出几分扭曲,“为什么不用我的命——”
如果可以, 他宁愿死的是他自己。
蝉衣撇了撇嘴,似有些不屑:“你的气运太弱了。”
陈稚的气运有青蓝之色, 而陈云起气运只是一片惨白,他注定只会是个一无所成的凡人,甚至活不到成年之时,蝉衣当然要选对自己更有利的那个。
所以在养好伤后,蝉衣以跗蛇天赋,夺来了陈稚命盘。
也是在那个雪夜,陈云起的妹妹,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其实若论起气运之强,景弈更甚陈稚两分,但他有法器护身,又已踏入道途,彼时衰弱的蝉衣难以顶替他的命盘,天生病弱的陈稚便是最好的选择。
陈云起所有的神情都化作一片木然,就只是因为这样么?因为他是个气运衰弱的凡人,所以才活了下来。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吱吱做错了什么?
她的善意,最后却成了要她性命的药引。
蝉衣并不在意陈云起如何想,她横刀架在他脖颈上:“所以现在那个陈稚,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