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少白没有回头,脚下甚至没有慢上半分:“劳烦费心,大可不必。”
他从来不在意所谓的身后之事。
青年脸色更沉了几分:“桓少白,你与陈氏女相识不过寥寥几月,值得你为她不计生死涉险么?!”
“她是我的朋友。”桓少白迈出大门,背影未曾有片刻犹疑。
就像他曾经为萧御断去自己双腿一般,今夜,他同样会不惜性命为姬瑶出手。
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
“走出这里,你便不再是桓氏子弟。”青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桓氏不会为了一个桓少白开罪国君。
“那往后,我便只做桓少白。”夜色中,桓少白微微笑了起来,双目璨璨如星。
他走出了桓家。
淮河之上,稀稀落落的灯火仍旧亮着,偶有丝竹之声传来,带着几分哀切,顺着水面飘远。
宿子歇自曲折暗巷绕过,深秋将至,夜色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寒意,他却因为奔波出了一身热汗。
停在一处有些破败的楼阁前,宿子歇压根没有敲门的意思,抬腿一脚踹开,院中正饮酒猜拳的打手蓦地一静,都向他看了过来。
他以灵力震退众多围上前来的打手,径直向正厅中行去。
一把拎起抱着酒坛快要醉死过去的中年男人,宿子歇沉着脸,一字一句道:“联络你家主上,即刻派兵,取道卫国,迎瑶山君入商!”
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掀起眼皮,打量了宿子歇一眼,嬉笑道:“郎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宿子歇很早之前便知道了商国暗谍所在,但无论在千秋学宫过得如何落魄,也未曾向其求过什么。
而今夜,他也不是来求他们。
宿子歇没有与他兜圈子的意思:“宿昀不是一直都想要座学宫么?迎瑶山君入商,他便可得偿所愿!”
他口中宿昀,正是商国如今国君。
宿昀也是宿子歇的父亲。
商国为苦寒之地,以善战闻名,却常被讥作蛮夷,境内仙门道统传承均是寥寥,更不说建成一座千秋学宫。
即便以厚礼相请,也轻易难以求得九州士人入商,令商国几代国君都气闷不已。
闻听宿子歇此言,中年男人终于正色几分:“公子所言为真?”
“自然是真!”宿子歇对上他的目光,掷地有声道,“上虞容不下一位瑶山君,但我商国容得下!”
中年男人默然一瞬,他放下手中酒坛,面上醉意尚在,眼底却已是一片清明:“王玺敕令已下,她真的还能活下来么?”
“公子该知,王玺敕令是为何意。”
举国之力杀一人,就算夺天地造化,她也未必能活下来。
宿子歇望向透不出光亮的夜色,神情紧绷,不错,他当然知道王玺敕令意味着什么。
片刻后,他哑声开口:“她一定会活下来。”
为什么?
“因为有更多的人希望她活下来!”
中年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并未反驳,只道:“想让她活的,不过庶民,而要她死的,是上虞的君王!”
“庶民又如何!”宿子歇双目微微泛着红色,“庶民便可欺么?!”
他想起了在东境中见过的无数黔首,无数挣扎着求生,又在天灾面前被轻易抹杀的百姓。
“这上虞之中,最多的难道不是庶民么,这九州天下,最多的不是庶民么!”
承受苦难的是庶民,被剥削驱使的是庶民,君王与世族坐享其成,却还将其视作草芥,肆意践踏。
他们的意志,便不重要么?!
淮都城外,就算萧御带护卫拦下大量人马,仍有数名黑袍死士追上姚静深等人,出手时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拼杀之中,黑袍兜帽掀落,露出几张略显熟悉的脸。
赵氏——
姚静深意识到这一点,心底微微发寒。
这些黑袍死士之中,竟有许多赵氏族人。
所以当日闻人骁名义上将赵氏尽数诛杀,暗中却将其没为死士。
以赵氏和姬瑶的仇,他们自然与她不死不休。
姬瑶脸上露出些微带着讽意的笑,面上赤痕越显可怖,体内功法运转,拼命吞噬着来自魔君心脏的力量,与王玺敕令对抗。
这是早早写进此方山河本源的规则,当闻人骁敕令下达之时,此间河山万物,都在他的意志下,要将姬瑶抹杀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