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回过头来,些许血迹残留在脸上,月光下,她的面色被映衬得更多了几许苍白。
抬头看向谢寒衣,姬瑶微微偏了偏头,如同在分辨敌我的兽类。
马蹄踏过硝烟,在近前时,谢寒衣向她伸出了手。
呼啸的朔风中,所有声音似乎又回到姬瑶耳边,嘴边勾起几不可见的笑意,她伸出手。
两只手交握,随着谢寒衣手中用力,少女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落在了马上。
看着这一幕,牧元霜挑了挑眉,心中微有些感慨,少年人啊……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仰倒在地上的长孙静身上,原本以为今夜她势必会与他一战,没想到他已经死在了旁人手中。
玄商赫赫扬扬的骁武卫统帅,就如此草草落场,世上之事果然无常。
即便是敌人,牧元霜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许唏嘘,但也仅止于此而已。
为将者,本就注定游走在生死之间,而死在战场上,于他们从来不是最差的结局。
牧元霜扬起手,沉声令赤霄军出击,助玄石围剿最后部分还在负隅顽抗的银甲卫士。
而当她出现在平业原上时,宿昀便知,玉京城已经被顺利取下。今夜所发生的一切最后都如预料中在发展,甚至比他所想的最好结果更好几分,顺利得叫宿昀觉出几分恍惚来。
不过事态能就此遏制,倒也省却了许多麻烦。
纪微驾着马自赤霄军队末来到车辇旁,面上难掩疲色,但还是强撑精神对宿昀道:“牧帅已经分兵前往滁虞山,如今虽不知玄石大营具体情形如何,但有赤霄军及时赶到,玄石军纵有伤亡,也当还在可控之内。”
便是事发突然,将离也还不至轻易被两万骁武卫精锐攻破玄石大营。
宿昀点头,沉声吩咐道:“长孙静已死,骁武卫中纵有一众大将,也不足为惧,请牧帅尽快赶赴滁虞山,不降者尽诛,绝不可令其有机会遁入山林,再生事端。”
骁武卫败局已定,但若令其残部逃脱,后续不免生出许多麻烦。
纪微点头听命,她素来不喜废话,此时也没有关怀宿昀一二的意思,径直便要离开。
见此,宿昀只能主动开口将人叫住:“等等。”
纪微回头,神色不难看出几分不解。
宿昀错开她的目光,拢着袖子,语气诚恳:“扶我一把,有点儿腿软。”
他有意压低了声音,毕竟这种事流传出去,实在有损君王威严。
在宿昀看来,他已然尽力了,至少从头到尾都没露过怯。以他的身份和修为,今夜还是宿昀第一次如此近地正面战场,能维持住表情不崩已是不易。
平业原上大局已定,但滁虞山上的战事,即便有赤霄军来援,也经历了两日余的苦战。
玄商最负盛名的骁武卫铁骑精锐,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终究还是要以鲜血才能作结。
不过这些事,与姬瑶等人却是没有关系了,在平业原一战后,众人便回了钦天学宫。
之后无论是对于骁武卫,还是对长孙氏的处置,他们都未作干涉。
宿昀顺着长孙府中留下的蛛丝马迹,想查出长孙静背后的是何许人物,最后当然是无果。
对于这样的结果,姬瑶也不觉得意外,若是宿昀能查出什么,她反倒要觉得惊讶了。
大渊天启城,姬瑶会去,但不是现在。
长孙静一死,玉京作为整个玄商的中枢,势必发生无数权力更迭与利益交割,不过这些同钦天都没有太大关系,姚静深一心筹办只学宫,再不过问其他。
但没有人当真敢将这座钦天学宫视作无物,在姬瑶亲手斩杀长孙静后,她于玄商境内近乎成了不可说的存在。玄商世族从前如何敬畏长孙静,如今便如何敬畏姬瑶。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钦天学宫也随之成了玉京城中地位超然之处,从前无处不在的眼线消失得干干净净,再没有不识趣的人敢上门寻衅,连横行玉京的世族纨绔也要绕着这里走,一时间学宫内外岁月静好,清净非常。
对此,姚静深仍处之泰然,还有闲心与姬瑶玩笑:“如此一来,学宫便不必担心收不到学生了。”
不错,如今钦天学宫诸多事宜都准备妥当,只是想着岁末深冬非好时节,便等开春再正式招收学生。
十二月三十,一早,学宫仆婢正在打扫前夜落雪,便有人不请自来,径直踏入宫门。
正从殿前广场走过的叶望秋见了傅集,当即如临大敌,就算如今傅集立场改换,也不能叫叶望秋放下对他的戒备。
毕竟上回他来,可没干什么好事儿。
傅集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自如地笑了笑,不过这笑意只为那张阴郁的脸平添几分森然:“听闻钦天学宫将要落成,我今日特地携厚礼来贺。”
说罢,他示意身后抬了箱笼的扈从上前,证明自己的确是上门送礼来的。
叶望秋上下打量他一眼,只觉他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不可信来,当即便要阻止,傅集却取出了君王诏令,他今日来,还是奉宿昀之命,有事与姚静深相商。
叶望秋便只能看着他走上殿前,兀自郁闷。
“你好像看我很是不惯?”傅集开口,他虽开罪过钦天,最后不也付出了代价。
叶望秋高高挑起了眉头:“如你这样的恶徒,难道还希望旁人对你能有好感?”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却没有几人敢在傅集面前说。
长孙静身陨,骁武卫精锐折损大半,余下十余万士卒中也发生了一场大清洗,其中,傅集因为夺回玉京有功,为宿昀提拔,升任骁武卫统帅。不过如今的骁武卫,地位当然不比从前。
而长孙静在骁武卫中的影响也不是轻易能抹除,他们对背叛了长孙静的傅集成为统帅自然多有不满,不过在铁血手段下,终究只敢在背后骂上傅集两句,他对此也并不在意。
被称为疯狗这么多年都不在意,又如何会在意这些不痛不痒的唾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