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瑶默然不语。
截天一战前,鸿蒙元息半数掌于魔族九幽氏之手,半数归于神族。及至魔君九幽觞战死,魔族溃败,鸿蒙元息尽收于神族,令其独得气运所钟,甚至能蒙蔽天道行事。
正是借鸿蒙元息,陨落后原该消散于天地间神族才可瞒过天道耳目,得入轮回重修。
不过在神族之内,能动用鸿蒙元息也唯有钧天氏天帝,便是姬氏,也是因姬明殊是死在姬瑶手中,天帝为安抚于姬氏,才赐下一缕,助其入轮回。
那缕云气自东君残魂手中飘起,徐徐飘向姬瑶。
“收下它吧。”女子轻声道,“这缕鸿蒙元息于旁人作用有限,对你,却能有莫大好处。”
她既然来了,那么往后,便会用上它。
女子空洞双眸中只见望不见底的墨色。
姬瑶并未贸然接下,即便她已悟步天歌,也并不能轻易窥探未来,尤其是有关自己的未来,强行观测出的,多是谬误。
所以她也不知鸿蒙元息对自己会有什么用,更不会轻易接下。
她连人族都不是,东君残魂将鸿蒙元息这等至宝相赠,总不可能无所求。
一旦接下这缕鸿蒙元息,便注定会成因果。
见识过人族之谋,姬瑶自然不会小觑东君,身为人族阴阳家之首,她所谋,自不会令这缕鸿蒙元息有失价值。
“你想要什么?”姬瑶问。
“你会知道的。”女子含笑回道,她的身形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像要溃散。
这只是一缕残魂,经千载岁月,本已接近极限。
那么,她要接下么?
沉默良久,姬瑶终于抬手,握住了那缕鸿蒙元息。
她最终还是决定与人族结下这段因果。
女子面上笑意更深了些许,她轻声道:“这卷周天星辰图虽损伤严重,却也胜过天下无数星图,于你手中,也算不负于它。”
这是她毕生心血所绘,姬瑶悟步天歌,能为她所用,这卷星图便不算蒙尘。
在姬瑶面前,东君残魂向她深施一礼,随后于渺茫云雾中,那薄纱覆眼,双目空无一物的女子,便尽散成无数灵光,湮为虚无。
此时,谢寒衣与兽耳少女仍处于未知之境,未曾得闻两人对话。
“多谢。”对着空无一物的眼前,姬瑶轻声开口。
九州斗场,沿环形内墙成一重重楼阁,在最高处的厅堂中,元夫人坐在上首,神情淡淡。
她容貌清丽,不过一个抬眸的动作,都让人顿生怜惜之情。
但就是眼前状似柔弱的女子,却是元家的家主,如今天启城各路地下势力之首,掌控着天启城乃至整个大渊境内无数见不得光的产业,世族权贵也好,三教九流也罢,对她都要礼让三分。
“……事情便是如此,那两个不知是何来历的贱奴竟敢如此戏弄我,还请母亲将卷轴予我!”元善泉站在女子面前,谈起方才之事,语气不免有些激动,浑身肥肉似乎也随他说话抖了起来,让元夫人忍不住别开了目光。
他说了不少,却绝口不提是他将褚秦投入斗笼在先。
虽然唤元夫人一声母亲,但元善泉与她却是并无什么亲缘。
元夫人本没有姓,她长于风尘之地,及至费尽手段攀上了先前那位元家家主,成为他的妻室,才被尊称一声元夫人。
那时候,元家也不过是天启城诸多地下势力之一,远远排不上前列。
虽然被称一句元夫人,元家乃至天启城中,却无人真的瞧得起这个以色侍人的低贱女子。
谁也不曾想到,不过几年时光,元家家主突发恶疾过世,因他并无子嗣,众多元氏族人为了争这家主之位,几乎打破了头。
也是在这时,元夫人接掌了元氏名下诸多产业,在诸多追随者支持下坐上了家主之位。原来早在元家家主在世时,她便哄得他让自己涉足元氏产业,暗中筹谋,及至取其而代之。
元氏族中自然不平,但都被元夫人以强硬手段镇压,最终二者各退一步,从族中选出了年纪尚幼的元善泉认元夫人为母,做了元家少主。
所以名义上虽是母子,元夫人与元善泉却并无亲缘。
知雨听了元善泉一番避重就轻的话,起身向元夫人一礼:“夫人,这两位是我友人,出手只为救人,并非有意扰乱九州斗场,还望夫人谅解。”
褚秦也连忙向元夫人躬身作礼:“请夫人宽宥。”
虽然他心里颇多疑问,不管是对知雨的身份,还是看起来是凡人,却吊打元善泉的谢寒衣和姬瑶,但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应付这位声名煊赫的夫人。
随着元夫人淡淡扫来一眼,知雨的心微微悬起,对于元夫人会不会给公离氏一个面子,她其实并无把握。
毕竟有意与公离氏联合的,是元善泉及他背后一众元氏族人,他们的目的,正是为了抗衡元夫人。
是以对知雨的话,元夫人未置可否,反而看向了坐在自己下首的少女:“琢儿,你如何看?”
玉琢正拿着块糕点喂毛驴,自从来了天启城后,毛驴过上想吃什么便吃什么的神仙日子,一身皮毛油光水滑,整头驴比起在不思归时胖了不止一圈。
闻言,玉琢抬起头来,容貌形容与元夫人足有五分相似。
她是元夫人在攀上先元家家主前生下的女儿,生父是个散修,信誓旦旦说要猎来一头妖兽为元夫人赎身,却一去不回。
彼时她境况艰难,不愿女儿落得与自己一般,于是长跪于那位招摇山外门长老面前,终于求得他将女儿带走抚养。
十多年后,元夫人终于成了元家家主,在稳固了手中势力后,她立时去信招摇山,说明缘由,希望能与女儿团聚。
玉琢那老是喝得醉醺醺的师尊只看了大概,漏了她会派人前来这一节,于是转头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思归令给了玉琢,要她下山寻亲,如此恰好就与元夫人派来接女儿的人手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