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氏, 尔等当得万世之罪!”昆仑州仙门中,有大能怒声暴喝, 悲愤莫名。
千年前,人族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 才摆脱了为神魔奴役的命运,而今这一切,却要毁于大渊之手!
面对如此指责,轩辕旻心中止不住发慌,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不…不……此非轩辕氏所愿……”
当日先祖与姬氏神族立下的誓言,并非如此,并非如此啊……
轩辕氏从未想过让神族染指大渊权柄,大渊历八任天子,无一女子啊!
想到这里,轩辕旻看向青年,有些失魂落魄,不是女子,他怎么会不是女子……
就像轩辕氏从未想过要履行向天道立下的诺言一般,姬氏神族,要的也从来不仅是一座王朝的权柄。
难以言喻的力量降临在天问原上,有如巍巍山岳加于身,无形威压下,所有人都被桎梏在原地,只觉身体重逾千钧,难以挪动分毫。
这是人族气运之重。
九州捭阖阵,是为姬氏神族重铸登天阶所用。
姬氏神族千年谋划,为的,便是令十四州重归其统御之下。
借十四州资源,姬氏,方能与钧天氏正面抗衡。
数千年来,钧天氏防备打压姬氏,姬氏看似颔首低眉,忠心不二,暗中又如何不想摆脱如此境遇。
袍袖在狂风中乱舞,姬瑶站在九章台上,神情无悲无喜,不觉多少意外。
姬氏的谋划中,她不过是枚无关紧要的棋子,在被囚入镇魔塔后,便算是尽了作用。但从跳下堕仙台而得不死那一刻,姬瑶就成了所谓天命中,最大的变数。
地面蜿蜒开的赤红脉络上,银白阵纹缓缓浮起,衍化出无尽变幻,姬瑶双瞳映出繁复星象,灵力静默流淌。
九州河山中,天问原上逐天而起的光柱引来无数注目,连身无灵力的凡人也能隐约将之看清。
地脉亮起赤色血光,散布于九州各地,守在阵法关窍所在之处的修士注视着这一幕,齐齐运转起体内灵力,随后如同星火一般,先后扑逐向赤红阵纹,未见有片刻犹疑。
九幽觞为魔君,九幽魔族之首,即便身死,残躯亦存无上之力,即便上神,犹不能毁。
姬氏此阵,解九幽觞躯壳分镇九州河山之中,借此连接地脉,聚人族之气运。为成此阵,轩辕氏昔年以大量人手,历数年方成,又如何是轻易能破解的。
只姬瑶,不能破此阵。
要破除这道阵法,在姬瑶逼出阵法核心的同时,必须将地脉连接的关窍也断去。
这非一人一剑可以做到,势必要集无数修士之力。
好在,这天下间,尚有许多人,愿为人族之未来前仆后继,宁舍己身。
就如同千年前一般,九州河山之中,无数道灵力亮起,要以凡人之躯,抗衡神魔之力。
在诸多仙门修士近乎玉石俱焚一般施展的术法下,地脉中深埋的阵纹终于现出了些微裂痕。
天问原上,感知到地脉传来的颤动,诸多心知内情的昆仑州仙门大能面上不可抑制地流露出悲色。
但为绝神族之谋,人族不得不作此牺牲。
青年脸上徐徐失了笑意,姬明殊面无表情地看向九章台上。
在九州修士群起破阵之时,姬瑶手中瞬息结出不同阵印,缭绕在身周的银白纹路光芒大作,即便姬明殊再度催动地脉,预兆着不详的赤色血光还是被暂时压制。
如同雷声般的闷响中,巨大头颅骤然现于九章台前。
头生双角,面覆羽鳞,九幽觞双目紧闭,就算死去千年,力量仍旧未散。一重又一重赤色锁链将头颅缠绕贯穿,不断汲取着其中力量。
九州捭阖阵以之为核心的,是九幽觞的头颅。
人族要破阵,而姬瑶,想要九幽氏魔君的头颅。
所以,这便是她与谢渡的交易。
脏腑为磅礴力量震伤,姬瑶嘴角有血痕滑落,她神情未改,冷静得近乎漠然,手中动作不曾滞缓半分。
随着一声轰然脆响,头颅上缠绕的锁链碎裂开来,与之一同消湮的,还有遍布于九州上的赤红脉络。
无边烟尘乍起,姬明殊被掀起的风浪逼得向后退去,直至数丈之外才倾身止住去势。右手支撑在地面,他抬头望去,只见银白阵纹破碎,姬瑶发间所簪白玉因替她承受庞大压力冲击,在瞬息化作齑粉。长发散落风中,她对上姬明殊的目光,缓缓勾起一抹笑。
在她身旁,那座以人族气运为阶梯的登天之路在将要成形之前寸寸消湮,终于自上方断绝。
九州捭阖阵,破。
青年脸上像是淬上一重冰霜,寒意彻骨。
姬明殊想过九州捭阖阵可能被破,只是,当这件事真的在眼前发生时,他心中还是生出了沸腾怒意。
姬瑶并不在意他在想什么,桎梏破除后,魔君头颅之中力量外泄,形成缭绕不绝的煞气,在姬瑶力量牵引下成寻常兽首大小,落在她手中。
昔日在飞仙郡百里氏府邸中,姬瑶得窥魔族吞天氏血脉星图;后来借上虞千秋学宫遗留的祭祀石像,她又得观魔族九幽氏血脉星图混沌。
不过石像残缺,其中所遗留的血脉星图也不过一角。
魔族战败后,九幽氏血脉原已尽数为神族所戮,魔族最强的血脉天赋混沌,本该就此绝于世间,偏偏在这十四州上,九幽觞残躯尚存。
姬瑶感知延伸,没入头颅之中,双目流光明灭。这一刻,体内不属于她的另一枚心脏疯狂鼓噪跳动起来,像是在拼命挣扎,却为暗金锁链所缚,无法脱身。
这一刻,她面上赤色魔纹如饱饮鲜血,其色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