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刚迈步至门前，只听到叁长老的声音从宗祠里传来:“玉陟行为不端，中饱私囊，已被卸任，如今族长由玉恒担任。”

玉恒叔叔？

玲珑对这位叔叔没什么印象，似乎身体不好在族中存在感也很低，还有个残了双腿的儿子。

她对那位哥哥有些印象，儿时一起玩耍过些许时日，只是后来那位哥哥废了双腿，后来也就与他们不大亲近了，再后来，那位哥哥放弃了去星宿学宫的机会，转而去了千里之外的蓬莱学宫。

不过是谁做族长也没有什么区别，反正玉氏的权力都掌握在长老手中，族长不过是方便操控地提线木偶罢了。

玲珑穿过大堂，便见族长正拍着身旁男子的背，吩咐道:“临霜，快谢谢长老。”

“临霜哥哥？”

玲珑愣了愣，不自觉唤出了声音。

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回过看她。

男子墨发及腰，用冰玉简单束起，眼眉儒雅，有一双玉氏独有的蓝瞳，身材清癯而修长，肤质白皙，却和玲珑的白不相似，而是一种略显病态的白。

只不过，这病态的白皙不影响他仙姿玉质的容色，反而令他有一种白雪寒梅的孤高之感。

“玲珑，许久不见了。”他看见玲珑时唇角微抿，幽蓝的双眸如同被雪水洗濯的冰，透亮而幽邃。

“临霜哥哥，许久不见。”

玲珑许久未见他了，如今忽然碰面，显得有些无措，朝他眨了眨眼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

少女紧张的模样被男人尽收眼底，知晓妹妹的窘迫，玉临霜自然不会为难她，只是温声道：“玲珑，我在外求学许久未归，家中的路都要不识得了，可否劳烦妹妹为我带路？”

玉玲珑一拍手:“好、好呀！”

“妹妹还是和以前一样活泼可爱。”玉临霜袖角掩唇，藏住唇角浅浅笑意，说起以往的事情，“我还记得，小时候你把红绸捏在手里，一端绑着明流，一端绑着我，你捏着中间，闹着要两个哥哥都做你的夫君。”

那时候玲珑还是玉氏的天才，更是被谶师预言将会站在幽州之巅，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但让两个哥哥都做她夫君……

明流哥哥为何没有和她提过这件事。

少不更事说的玩笑话令玲珑面热，忙忙打马虎眼糊弄过去:“那是多大时候的事情了，我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玉临霜停下轮椅，道:“这些年，明流待你可好？”

“明流哥哥一直待我很好。”玲珑回答起来毫无犹豫。

“如此……”那幽蓝的眼眸此刻像是月夜翻涌的潮汐，忽明忽暗，流动着独属于夜的幽寂与深邃，藏匿了太多情绪。

“别说我啦，临霜哥哥在蓬莱学宫怎么样？蓬莱好玩吗，有什么好吃的食物？”

他抿唇道:“蓬莱的风物与幽州不同，治学气氛也与幽州有所区别，若有机会，你也可以去蓬莱看看。”

“好啊，到时临霜哥哥可要做东，带我吃遍蓬莱美食！”

“好。”玉临霜宠溺地看着眼前早已长大成人的幼妹，温声唤她的名字，“玲珑。”

“嗯？”玲珑轻应，心跳忽然怦怦两下。

玉临霜温柔地笑:“头低下来些。”

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看到轮椅，想到他废掉的双腿，玲珑便不自觉颔首下来。

男子修匀的指穿过少女如丝绸般银发，在指尖绕了圈，发丝与指尖恋恋不舍地分开，他抽回手，掌心赫然出现一朵洁白的花苞。

玲珑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却毫无瑕疵的俊美容颜，甚至短暂地忘了呼吸。

“是梨花。”玉临霜垂眸看向掌心，唇中喃喃，“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春风且莫定，吹向玉阶飞。”

从曾经玉氏的天才沦落为不能御龙的废人，玉玲珑似乎也明白，为何当初临霜哥哥废了双腿后会毅然奔赴蓬莱，再不与玉家任何人联系。

他那时，一定和自己一样很不甘心吧。

不甘心就此做个废人。

不甘心流于凡俗，不甘心背负着玉氏的名号这辈子在轮椅之上蹉跎年岁，不甘心如今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的一生……

只是她如今可以御龙了，而临霜哥哥的腿却再也好不起来了。

玲珑恍惚想着，已走到了尽头:“临霜哥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