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转身,双眼亮得惊人:“我知道凶手怎么选下一个动手对象了。第一个死者钱益,在爆炸前几天收到一个金制长命锁,上面雕刻着骏马;第二个死者楚骥,同样在爆炸前几天收到一块匿名赠送的匾额,上书‘大医精诚’;而第三个死者,就叫严精诚!”
谢济川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
“这是预告!”明华裳激动地握紧谢济川的手,眼睛中仿佛有两团火焰燃烧,灼灼生辉,明艳逼人,“他会在上一个命案现场,留下下一个受害者的名字。马首长命锁,楚骥,大医精诚,严精诚。所以,严精诚的死亡现场,一定有凶手想杀的下一个人的信息!”
第130章 画像
京兆府内,气氛十分凝重。江陵悄悄凑到任遥身边问:“那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任遥摇头:“不知道。别说话了,上面看过来了。”
明华裳和谢济川今日下午突然跑出门,直到现在还没回来。江陵和任遥在严宅等了许久,眼看约定的时间到了,明华裳和谢济川还不见踪迹,他们实在没辙,只能先行回京兆府。
京兆府如今的架势堪比三司会审,太子阴着脸坐在主位,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一左一右,御史台的人坐在侧面,眼睛像鹰隼一样扫射着在场每一人,笔杆子蓄势待发。
江陵光看着这阵仗就打退堂鼓了,难为明华章还能面不改色正坐,说:“长安又发生爆炸,是我等失职,但京兆府已调查良久,捕快积累了许多熟脸,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凶手。这种时候将案件移交大理寺,岂不是半途而废?下官在此请命,愿继续负责此案,直到找出真凶,望诸位大人成全。”
刑部尚书缓缓说道:“明少尹,你之前就说保证十日内破案,如今长安发生了第三起爆炸,而你们连嫌疑人都找不出来。继续将案件交给你,才是耽误破案。”
京兆尹掩着嘴低低咳嗽,拱手道:“是我疏于管教,请尚书责罚。”
明华章眉峰微沉,却有些不服气,难得锋芒毕露、咄咄逼人道:“圣人给出的期限是十天,如今还有九天,尚书怎么知道我破不了案?”
刑部尚书沉了脸:“大胆!你不过一个刚入仕的新人,竟敢如此狂妄?别以为考中了进士就可以无法无天了,朝廷之事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明华章身为臣子,自然服从朝廷安排,但身为京兆府少尹,却不得不为百姓立命,为死者伸冤,不求功名利禄,但求无愧于心。”明华章十分强硬,分毫不退,道,“此案不仅仅是爆炸,背后还牵扯着至少三桩陈年旧案。这些细节我正在跟进,如果这种时候移交给另一人,对方熟悉案件需要时间,重新布局又需要时间。倘若在这段空档里凶手再作案,害死了无辜百姓,该当如何?”
刑部尚书沉着脸不说话,大理寺卿缓慢摩挲扳指,并不想接这个烫手山芋。他余光瞥到御史台的人在低声交谈,问:“不知各位御史有何高见?”
苏行止坐在长官背后,扫了眼对面据理力争的明华章,说:“下官人微言轻,不敢妄语。但单论这句话,下官觉得明少尹说得在理。”
大理寺卿顺势对刑部尚书说:“尚书,明少尹破了去年的人骨案,可见还是有些能耐的。或许,这次可以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刑部尚书面容不善,想了半晌后道:“那就姑且再信你一次吧。你说保证破案,有何倚仗?”
江陵和任遥听到这里都松了口气,明华章神色不动,十分沉得住气,不卑不亢说:“根据勘察现场,下官认为约严精诚出门的人很可疑。找到严精诚今早为何出城,就能找到凶手。”
任遥接收到明华章的视线,接话道:“回禀尚书,今日我们去严精诚家查访,我们问了所有人,意外在商铺伙计处得知,昨日酉时,严精诚曾来过铺子。快进门时一个乞丐跑过来,塞给严精诚一张纸条,说有人让他将这张纸传给严精诚,然后严掌柜会付他酬劳。严精诚看完后果然给了乞丐两枚铜钱,都没进来查货,转身就走了。以往严精诚无论多忙,都会亲自到铺子上检查一遍,昨日没进门就走了,所以伙计印象很深刻。”
江陵补充道:“我们问过管家,他说今日严精诚并没有饭局或应酬,连严精诚的小妾都以为他是正常出门,并不知道他去了城外。如果是正常的应酬,为何要遮遮掩掩?依我看,乞丐给他塞的那张纸条肯定有鬼!让乞丐将纸条转交给严精诚的人,说不定就是凶手。”
刑部尚书问:“那个乞丐呢?”
说到这个,江陵挠挠下巴,有些尴尬:“已经让人按照画像去找了。但长安乞丐太多,一时还没找到。”
太子叹气:“在长安里找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难度不亚于在大海里找一滴水。这么看,线索又断了。”
明华章说道:“凶手作案间隔越来越短,可见他越来越癫狂。我们不能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运气上,必须主动出击。我提议换一条调查方向,一队人继续找乞丐,另一队人去查近期大量购置火药原料的人。如果乞丐没找到,我们还能从另一条路找到凶手。”
京兆尹皱眉,道:“不行。查案时间这么紧,人手本来就不够,重启一条新路只会分散精力,越发查不出来。”
明华章据理力争:“可是未必能找到乞丐,就算找到了,也不能保证乞丐知道凶手的长相。然无论凶手做多少伪装,他需要大量硫磺、硝石制造炸药,却是不争的事实。”
京兆尹依然摇头:“破案期限只剩九天,你在这种时候还易辙改弦,简直儿戏!我们这是破案,不是过家家,投入全部人手去找乞丐,稳稳妥妥找出凶手来,才是现下最重要的事!”
太子听着深以为然,道:“京兆尹说得对,现在尽快找到凶手,保证母亲花朝节可以安心出宫才是最重要的。就按京兆尹说的办。”
明华章本来还要争辩,但太子根本不听,一心只想求稳,他还能怎么办?明华章叹了口气,抬手道:“是。”
讨论了这么久,外面天光都暗了。太子、刑部尚书等人位高权重,鲜少这么晚还留在官邸,京兆尹不敢再耽误大人们的时间,恭敬地送太子、尚书等人出门。
江陵、任遥两个七品校尉,只配跟在最后面。江陵颇为不满,歪头和任遥嘀咕:“谢济川不在,连个帮我们和太子说话的人都没有。要不,我回去和我爹说说?”
任遥瞪了他一眼:“别乱来,明华章肯定有办法的。”
现在除了祈祷运气,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任遥不知道。但她知道,她自认识明华章以来,他承诺的事还没有落空过。
她相信明华章,如果真到了不得不动用家族人脉这一步,只要他说,任遥愿意舍下脸,回去求祖母。但只要明华章没说,任遥就选择信任他。
江陵耸耸肩,不再多话。太子、刑部尚书、京兆尹等人在门口寒暄,江陵百无聊赖缀在外围听。京兆尹场面话都快说完了,忽然,远远传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少女声音:“等等,太子殿下留步!”
任遥、江陵抬头,意外又惊喜地看到长街尽头,两个熟悉的身影逆着暮色,朝他们奔来。
明华裳提裙冲在前面,谢济川牵着马,马背上还驮着一块匾额,不慌不忙缀在后面。侍卫见明华裳像颗炮仗一样冲来,手里还拿着不明物体,本能护在太子身前。
太子伸手止住,随和道:“无妨,让她说。”
明华裳停在众人面前,一边努力匀气,一边给太子行了个万福,说道:“太子殿下,臣女有要事禀报。我们找到凶手的秘密了!”
太子听到后面的时候就不抱希望了,明华裳一见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不信。她不顾冷场,豁出脸面说:“凶手并不是随便挑选下手对象,他在杀人时,会在现场留下下一个受害者的名字。”
众人都是一愣,明华章脸色微变,道:“二娘,你此话当真?”
“当真。”明华裳举起手里的长命锁,说,“这是我刚刚从柳氏儿子身上取来的长命锁。今年不是马年,柳氏儿子也不属马,但在上元前几天莫名收到了马首长命锁,而第二案的死者正叫楚骥。我在楚骥的药堂里同样找到了来路不明的礼物,是一块写着‘大医精诚’的匾额,第三案的死者就叫严精诚。”
明华裳说着回头欲展示证据,结果看到谢济川还在半路闲庭信步,忍不住道:“谢阿兄,你走快点!‘大医精诚’那块匾额我们抬过来了,太子和大人请过目。”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不同寻常。刑部尚书使眼色,侍从立刻跑到谢济川的马边,将匾额抬到太子跟前。
太子看到上面的字,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的是找到了巨大突破口,终于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忧的是凶手心机如此深沉,想要找到他,恐怕不易。
太子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今天的命案现场……”
“我们怀疑凶手同样留下了预告,下午特意二回现场找了,可惜没找到凶手把名字藏在哪里。”明华裳说,“所以我想恳请太子殿下加派人手,彻查凉亭,早日寻出凶手下一个想杀的人。长安绝不能再死人了。”